杨枝惊愕的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坐在的郑若,见她粉面凝霜,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双腿顿时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郑若面前,额头不断的点着地,嘴里求饶道,“女郎,女郎……奴……奴没有……女郎……”
“哼!杨枝,你真当我是泥塑的菩萨,纸糊的老虎么?杨枝,这一切是我的错。是我的一再容忍,才让你以为我的善良是可欺,是也不是?”说着,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发出“嘭”的一声。惊得跪在地上的杨枝一跳,就连一直在旁边伺候的柳絮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没有……女郎……奴万万不敢如此想啊……”
“不敢?若我这次再容你,也许下一次,送我去的恐怕不是郡守府而是地狱了吧?杨枝,我这儿池小,养不起你这尊大鱼!”
杨枝一听女郎有意要将她送出去,吓的魂都飞掉了。从世家名门赶出来的奴仆,还有哪个敢用?她出去,也许用不了半天,就会有人抢了她去,卖进那些黑窑里,做那些下作事情。这样,她倒宁愿嫁个马房里那个哑巴马夫。
“女郎饶命,女郎饶命……”杨枝凄惨的哭喊着,不知道痛一般,额头咚咚咚的磕着地,片刻间,地板上就有了红色的血迹。
郑若走过去,用脚尖抬起了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如同腊月里的寒风,冷的生疼,“当你在五姑子六姑子面前出卖我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要饶了我?当你在我饭食中下药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要饶我?郡守府是狼窝,当初你和五姑子她们联手陷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要饶我?”
杨枝被迫抬起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额头中间还有血迹缓缓流下。此刻的她才知道,女郎真的不是以前的女郎了,她杀伐决断,凌厉如剑,怎会是以前那个可欺的庶女?
不待她有所反应,郑若对着柳絮说道,“打二十板子,丢出去!”
柳絮心里对杨枝虽有同情,可也明白杨枝这样的留在女郎身边,祸害无穷,当即应了一声,招呼了平妪一起,连同另外两个壮实的仆妇,将哭喊着求饶的杨枝拖到了外面。
责打杨枝的时候,郑若没有让人将她的嘴捂住,一板子下去,她凄惨的哭喊声响彻夜空,久久回荡在郑府里。让人听见了这喊声,心底生出一丝寒意来。
郑若就站在廊檐下冷眼看着下面,看那一板子一板子打在杨枝身上,嘴边始终是一抹冷冽的笑。原本留着杨枝,一来,是想着让郑婉郑茹还有杨枝三人互相残杀,二来,是觉得撵走了一个杨枝,恐怕郑婉郑茹会想办法再送一个过来,用生不如用熟。可现在,她们设下的一个一个圈套,让她无法再隐忍。
不隐忍,那就爆发!所有伤害她的人,都等着吧……
昨夜杨枝的哭喊声响了半夜,到今天,还是有人心有余悸。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秉承着“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即便到后来多多少少知道了杨枝的劣迹。总是想着她是打小就跟着自己的,每一次都是在她哭喊着痛改前非的时候原谅了她。可到最后,死的却是自己。她忘不了当时她躲在石越那群妻妾身后的那种得意的神情。正因为忘不了,所以她无法原谅。看着那一板子一板子打在杨枝身上,郑若时刻提醒自己,有时候善良也是因人而异!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你对她做出了一些让步,她就认为你是良善可欺。
她不允许自己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六月初,蝉鸣阵阵。小院里有一棵参天的古树,绿荫如盖,在小院中投下了一大片的荫凉。郑若从房中扶着郑元义走到了树荫下,石越见了立即殷情的铺上了草席。柳絮端了食案放在两人中间。
“咳咳……”郑元义扶着她的手坐在席上,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
“阿爹,大兄和许一去请大夫了,等会大夫开几帖药吃了,您这病就会好的。”郑若从平妪手中接过蒲扇轻轻的为他扇着,眼中不免流露出担忧。
郑元义欣慰的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阿若不要费那些个钱财了。阿爹这病没有什么大碍,歇上几日也就好了。如今家中钱粮所剩无几,能省就省吧。”
“钱财一事阿爹勿需过于担心,阿若自有办法的。”
郑元义没有当真,只当她是宽慰自己的话。对于她的孝心,他老怀安慰。
“听你大兄说,是你举荐了他给柳三变?”
郑若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自小跟着我读了不少书,学问就是你大兄也比不上的。”郑元义说着又轻咳了两声。郑若眼中担忧更甚,上一世的时候,阿爹就是在这一场病中去世。“阿爹且先歇一歇,等大兄和许一将大夫请来了再说不迟。”
“无妨。”郑元义说着对着不远处的石越招了招手,石越一见,立即小跑着过来,对着他恭敬的施了一礼,叫道,“老师。”
郑元义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脸对着郑若说道:“石越身世坎坷,虽然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却胜在谦恭有礼,不似那些胡人野蛮不懂教化。等假以时日,我再教导一番,也不会输给你大兄……”
“阿爹……”郑若适时的打断了他的话,她当然知道阿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要将自己托付给他,已经活过一世的她,怎会让上一世的情景再重演一遍?
“阿爹,大夫请来了……”这时郑瑾潇在许一搀扶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提着诊箱的大夫,却是上一次为郑瑾潇看过的那位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