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的小院里来的人越来越少了,小姑子们又开始围在五姑子六姑子身边。
没有她们的纠缠,郑若难得的清闲。只不过她的心情却在五月里变得浮躁起来,算算时日阿爹就快回来。而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会带回石越。还是寒门子弟,有着天一样高志气的石越。可只有她知道,这个人是个好高骛远之辈,平庸的很。
下了多日的雨,今日天难得放晴。许一走了进来,对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郑若轻声说道:“女郎,今日便是黑市开市之日。”
郑若的双眼一亮,看着他问,“果真?”
许一肯定的点了点头,“不敢欺瞒女郎。”
“许一,我没看错你!”郑若说着已经起身,“你去备好马车,我们出去一趟。”
“诺。”许一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和郑瑾潇说了一声,郑若带了柳絮出了院子。
“女郎,你要出去吗?”杨枝小跑着过来问。如今的她,已经完全没了以前嚣张的气焰。谦卑的完全就是个女仆,若是她的眼神不那么闪烁的话。
“嗯。”郑若随意应了一声。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渴望的说道:“女郎,可否让奴伺候着你?”
刚刚上了马车的郑若,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微微仰着头的杨枝,笑了笑。杨枝以为自己这几日的本分,已经重新取得女郎的信任,看着她对自己再次露出那种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她以为自己这次是能跟着女郎一起出去的。甚至,她已经撩起了裙摆打算将柳絮推开一边,自己上马车的时候,却看见,郑若忽然嫣然一笑。
又是这样的笑容!
杨枝每次看到女郎这样似笑非笑的神情,都打从心底里发寒。似乎女郎这样笑着的时候,都让她有种错觉。彷佛不管她做什么,心里想什么,女郎全都知道!
撩起裙摆的手,有些局促的放下来。杨枝往一旁让了一步,将挡在身后的柳絮让了出来。女郎每次这样笑着看她的时候,她的心底就没来由的发虚。
看着杨枝退了下去,郑若再次冷笑一声,她忽然有些期待石越的到来了。那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热闹的场景?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杨枝有些懊恼的咬了咬牙。这一次又没能跟着去,五姑子六姑子那里,她要如何交待才好?女郎到底是不是去和王九郎相会?
马车载着郑若主仆三人往东大街而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东大街比起前几次来的时候要热闹了些,不过,也没有像以前看庙会时那般热闹。若仔细看,还会发现走在街上的人,多了许多身穿皮袄,头发梳的有些怪异,面容粗狂的人。这样的人,郑若并不陌生。上一世,她见得太多,不论是后来凤凰城破还是嫁给石越之后,这些人她都熟悉,甚至,曾经有一度她就和他们一样打扮。
这些是胡人。
郑若知道,许一说的没错,这几日黑市要开了。原来黑市并不是天天有,而是每一个月一次,而且所知道的人并不多。来黑市做买卖的人鱼龙混杂,说不定走在你旁边的很有可能就是个江洋大盗,摆摊位的也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买东西的也可能是胡人贵族。
许一坐在外面车辕上,身子往后靠,尽量压低声音对着郑若解说。事实上,即便他不说,郑若也非常清楚。
走了一段路之后,许一在一家小酒馆前停了下来,恰巧就是前段时间主仆三人来过的那家。里面的人明显多了起来,郑若戴上了纱帽,扶着柳絮的手下了马车。
“女郎,这边请。”许一走在前面,微微弯着腰,领着路。
走到一处用屏风挡起来的隔间,“女郎,请在这里稍待片刻。”
郑若点了点头,跪坐在塌上,柳絮招来了店小二,让他上了些酒菜。
许一见已经郑若已经安顿好,才走了出去。不过,他也没走远,而是转到了隔壁的另一间隔间里,向店小二要了些酒水肉食,一边吃喝着,一边等着人。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郑若听见隔壁传来了许一起身招呼他人的声音。
“周大哥,快快请!”许一起身客气的笑着道。
被称作周大哥的是一个穿着青衣小帽的男子,双十上下,看打扮也是大户人家的仆役一类。他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酒肉,脸上顿时觉得倍有面子,和许一客气了一番,就跪坐在塌上。
许一立即给他满了一杯酒,天南地北的说了一通之后,笑着问:“不知前些时日周大哥说的那个妙趣横生的地方,是不是可以带上小弟前去玩玩?”
隔壁的郑若听见许一说出了目的立即竖起了耳朵。
周大哥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看得出来,有些为难。他是没有想到前些时日无意当中说漏了嘴,居然被许一当了真。这下吹牛吹破,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毕竟这小子这几日给了自己不少好处。可是,那个地方岂是一般人能随便去的吗?就是自家郎君那也是小心翼翼的。这……
许一见他喝酒吃肉的样子慢了下来,立即笑着说道,“周大哥放心,我也是听周大哥说了那个地方有些好奇,想去见识一番罢了。倒也不会给大哥添麻烦的。”
周大哥低下头想了一下,道:“倒不是我拿乔,只是那个地方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你要去也行,不过却要委屈你当我的表弟混进去,到时候进去了就要万事都听我的,切不可随意乱走。那个地方,死一个人,是很平常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