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沐康三天未曾露面,就连新收的徒弟也弃于禁地之中,不闻不问。
他始始终终都在盯着自己的儿子,此时此刻,这位强人,曾经那镇压当代无敌手的天才,满脸的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却仍紧紧盯着自己的宝贝,自己的心头肉!
此时,他不再是一名修仙者,不再是那曾经的天才,他只是一位父亲,一位担心儿子安危的普普通通的父亲!
“嗯!”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在这寂若寒秋的禁地中显得格外引人!
一时间,沐康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如同老僧入定的人,他的儿子!
虽然他很想上去摸摸儿子,问问儿子:“累吗?疼吗?”
但他还是忍住了,仅仅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惟恐伤害了儿子而后悔一生!
“父亲!我!”沐沛天满脸的欣喜之色,见到父亲刚要报喜,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儿子说话,沐康满脸的兴奋之色:“哈哈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突然间,沐康脸色大变,不惜损耗本命精血,来滋润儿子那溃乏的身躯。
这,乃是拼着修为倒退的代价而进行的啊!
本命精血,每个修士共三滴,乃是修仙者生命之精华!这三滴可谓是修仙者之根本,储于修士之中丹田,心脏之内!对上可承上丹田之泥丸宫,神修之神魂!对下可接下丹田之紫府,气修之灵气!而对内可顾体修之气血。
可怜天下父母心!
“怎么回事!”一老者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城主府,到达禁地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在地上,气息奄奄。
不等他人解释,拿出至宝对那个今自己再次居住混乱之域七年的少年进行医治!
半个时辰后,在沐康本命精气,与老者道意的双重滋润下,沐沛天的眼皮动了又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爷爷,父亲!我没事,你,你们要,要小心!”沐沛天断断续续的说道。
刚说完,随即又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没事了!没事了!”沐仁两眼红彤彤的,盯着孙儿不停的说道。
七年了,七年了!这是七年来爷孙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见,也是孙儿第一次开口叫爷爷!
七年来,爷孙二人可谓朝夕相处,
但却苦苦不能相认!
沐康,乃是修仙界罕见之才,力压各大势力而无敌手!如今屈居于混乱之域这一隅之地,出而不得!这些全拜他们所赐!但纵然如此,他们的心仍难安!如今,他们派出高手死死盯住沐康,关注着一切与沐康有来往的人!
沐沛天,沐康的儿子,如此重要之人物,又怎会放松关注?纵然他是一个废人!
沐仁,不为世人所知的,与沐康有着紧密的神医!沐康的亲生父亲!
沐沛天的爷爷!居住于忆馨城七年有余,其目的不为人知。纵然各大势力不愿得罪于他,但亦不愿让其与沐康有所接触。
医圣纵然可怕,但对于各大势力而言,沐康更可怕!
而上次大战之后的“爷爷”二字,于众人而言可谓微不足道。大战后的疲惫,沐沛天陷入昏迷,神经上的极度绷紧谁人会去关注那一声“爷爷”?
而事后,沐沛天经父亲训后,那一丝膨胀的虚荣心与信心再次熄灭,那么见面时,又有何脸面再叫那么的一声“爷爷”?
“嗯!没事了!没事了!不反没事了,这得到了一番大机缘!”沐康亦是满脸的激动。
“大机缘?”沐仁苦笑道:“呵呵!可惜代价太大了,大的我们根本承受不起!”于他而言,儿子与孙儿的平安才是一份最大的机缘!
“哈哈哈!爹,不大!他是我的儿子,纵然是付出的再多再多,也是值得的!”沐康笑了,看着那头花白的银发,满脸皱纹的脸,心如万虫齐噬般疼痛,心中暗道:“与您相比,我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回想五十年前,沐仁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医药界乃是众生瞩目般的存在!他,凭借一身医术、炼药术纵横天下!
回想三十年前,父亲为了自己,离开医药盟久居混乱之域!那年,他羽扇纶巾,朝气蓬勃,身居医药盟大长老之位!地位之尊崇,不下一帝级势力之主!
回想七年前,父亲听闻孙儿朝不虑夕,损耗一身修为,一身道意,损耗一甲子生命救治孙儿!孙儿虽痊愈,但一家幸福,三代同堂自此破灭。
这几年,为了这个家,他付出全部心血,自此愈发憔悴!
“爹,沛天没事了!您的孙儿沛天没事了!自此以后,您的医术将被他所继承,我们未完成的愿望亦将由他来完成!而我们沐家后继有人了!白家?帝级势力?于他而言都将是浮云!惟有天地之正,才是他的归宿!”沐康满脸的激动之色!
“我孙儿不是废物了!我沐仁的孙儿不是废物了!”沐仁喃喃道,眼角出现了一滴泪花。
“对!不是废物了!”沐康笑道。
“啪!”
沐康的眼角,一颗透明的珍珠重重的摔落在地。
在两人说话之际,沛天再次醒来,“爷爷,孙儿绝不会让你失望的!父亲,您的压力,孩儿一定能分担的!一切磨难,就让我们一家子,一起来承担吧!”
“哈哈哈!好!不过在此之前么,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给我呆着吧!
等你伤好了,我就送你去厚土宗的附属凡人国度燕国!在你没有成为厚土宗首席弟子之前,我可决对不会给予你任…太大的帮助,一切可只能靠你自己!”沐康大笑道。
“嗯!”沛天没有言语,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去告诉韩老不死的,让他准备准备,伤好后我把韩枫和你一起送去!”沐康笑了笑,再次看了孙儿一眼,拉着父亲向外走去。
儿子刚苏醒,不宜多说话,儿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么!
韩府,上下无不弥漫伤心的氛围。
韩母一改那满脸微笑的神情,看着那深深低着头的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你真的要去吗,你要是不想去,娘亲让你爷爷去为你求情,城主他一定会答应的!”
韩枫双眼通红,哽咽道:“娘,我必须去!我是韩家子弟,怎能贪生怕死!只有战死的韩枫,没有窝囊废一样的韩枫!娘,我也舍不得父亲你们,但我必须去!”
韩母见儿子心意已决,也不在规劝了,反而关心起儿子的生活来。
“那你在外面可要小心啊!外面可不比家里!外面可是人心险恶,一定要多加防范啊!…还有啊,在外面一定要谨记财不外露啊!…另外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身体!而且一定要惜命!天塌下来了还有你爷爷,你爹给顶着,千万不能太勉强,自己做不了啊,就是做不了!…嗯,还有啊!在外面可一定要吃饱,喝好,穿好,千万别省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咱们韩家家大业大,这些钱还是有的!”韩母一时唠叨了个不停。
可这些唠叨对于韩枫来说,无异于一场甘露,一场沐沛天渴望的甘露!可惜,就是有些烦人..
“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你再说那么的一会儿啊,儿子没被烦死,我们都被烦死了!”韩父韩发人道。
“儿啊,别听你妈的,什么人心险恶,在外面,要谁敢欺负了你,就那么的一个字,打!给我往死里的打!千万千万的别留情,打死一个少一个!别怕天怕地的,出了事我给你担着!再说了,有沐老陪着你们,怕个屁呀!做事要是再瞻前顾后,老子的脸就丢到天上去了!”
“好!说的好!我韩家子弟,怎么能够吃亏?在外面什么也别怕!帝级势力又如何?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谁敢在这混乱之域猖狂!哼!
帝级势力你也别怕!谁敢惹你,你就虐谁!千万别手软,往死里给我整!”韩老爷子听到儿子的话,顿时意气风发,开始教导起了孙子。
韩枫顿时灵机一动,问道:“爷爷,
要是惹到了那几个老不死的该怎么办?”
韩老爷子笑道:“没事!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意动手,他们要是动手杀你们,嘿嘿嘿!”
老爷子神秘的笑道:“你们肯定没有一点事!顶多是受点皮肉之苦!”
“嗯!我知道了!爷爷,父亲,你们放心!在外,咱们混乱之域忆馨城韩家的名声肯定不会弱!在外小心谨慎,那是肯定的!但决不会弱了您的名声!爷爷,孙儿一定不会弱了您的名声!孙儿一定会让他们再次知道,到底是谁家净是孬种!
让他们知道,猪,究竟是怎样练成的!”韩枫咬牙切齿道。
韩老爷子顿时吼道:“好!不愧是我韩家的好男儿!”说着,韩老爷子从怀中拿出一枚戎指,道:“给!这便是此程,你所有的钱!随便花,
到时给我用钱狠狠的砸!砸死他们那群狗娘养的!”
韩父会心的笑了,笑的十分苦涩。
韩母一边擦掉泪水,一边将一符篆偷偷的打入韩枫体内。
城主府大厅,沛天揉了揉肿痛的太阳穴,伸伸懒腰道:“嗯,终于写好了,该走了,该离开这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离开这个教会我无数能力的地方了!”
将纸放在桌子上,对着桌子三拜九叩后,转身离去。
“哎!”伴随着沛天那远去的身影,
一声叹息在空旷的大厅不断的徘徊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随即出现,
目光紧紧盯着桌子上的信。
沐仁那双如老树根须般的老手,颤抖的拿起那张纸,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圆滑而又工整的字迹。
爷爷,父亲,当您们看到这封信时,那便意味着,您们的宝贝疙瘩
沛天,已经长大了。
世间多悲剧,大概弱者的悲剧都归过于他太怯弱了,受不住环境的折磨或是内心的纠纷;强者的悲剧多归咎在过于倔强,不能顺应境遇的变迁。人,不能太怯弱,亦不能太倔强。唯以平和之心,傲世之骨,
才有望减少悲剧的发生。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矣!孙、儿之想要,惟一家幸福,一生快乐!若此,则此世无悔。万物有始有终,
人有生老病死,林木花草也有生长凋零。故天地万物,生老病死,树木枯荣,因果循环,亘古不变者,
惟情矣!一生惟求一家福,否,心难安。故孙儿愿自此远离家,只求来日一家乐。
“哎!苦了这孩子!”沐仁那双老眼朦胧了,“这次就让我陪着他吧!
这段时间你做好准备,先等到他进入厚土宗后,我再回来,那时,我们一起做那件事!”
“嗯!”沐康想了一会儿道:“那就辛苦父亲您了!那时,可就可惜了这块风水宝地了!”
要知道,他沐仁可是在这里长大成人,习得医术的!这里,可以说是他沐仁的家!
让儿子就这样子离开,心很难踏实啊!但有了父亲这个医中圣人,一切就不会那么难以预料。
第二天,忆馨城城门紧闭,门外守卫森严。门前,十数人相继到来。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有我和父亲在,不会出什么意外的!韩兄,
这里就交给你了,他们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何?
因为他们是这里的霸主,是这个世界只手可数的帝级势力!”看到满脸疑惑的徒儿,沐康不屑道。
听到师傅那自问自答的话,韩枫的脸不由得红了。
“走吧!我送你们!”沐康看着儿子道。
“嗯!”沛天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心中叹道:“还是要离去!哎!”
突然,众人抬头空中看去。
一头背生双翼的金色妖虎从远处飞来,额头上那金灿灿的“王”字布满花纹,格外引人注目。
虽相离甚远,但一股巨力仍扑面而来!在这一股股巨力之下,沛天不得不向后退去。
“天辛虎!”沛天满脸惊色。
“不错嘛!竟然认识伟大的我!”那被称为天辛虎的怪物道。
“好了!天兄,这是我儿沛天,你们也算是认识了。”沐康赶紧打住儿子的话,“你们都上来,我们赶紧出发,迟则生变!”
沐康心中总有那么一丝不安在心头挥之不去。
沛天、韩枫相继踏上天辛虎那毛绒绒的背,而平日里笑眯眯的沐仁,
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只有一层淡淡的愁戚,不顾孙儿的催促,依然东看看,西瞧瞧。
东看西看,日光照耀下的青石城墙,几乎每一寸都留下了他眷恋的目光。
天辛虎迎着太阳向东方飞去,一座座黄色黛色的山峦向后退着,冬日的清晨,风刮在脸上冷冰冰的,沐仁还站在天辛虎的背后,看着那一件件逝去的熟物。青石构造的黑瓦成片的忆馨城不见了,连忆馨城周围那油油的绿地也隐在了无尽黄沙之中,沐仁还在回望,默默无语,
目光中交织着留恋、惶恐、不安…
此时沐沛天满脸不解,直到多年以后,沐沛天才真正明白了这种“穷家难舍,故土难离”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