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初二开始,沈云谣就好似一只陀螺,忙的脚不沾地。直到过了初八,这才算稍稍松懈一些。
这日天气晴好,流云和流翠做伴儿去花园折枝插瓶。
二人兴致盎然地捧着梅花枝往回走,路过假山时,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交谈。
流云忙牵着流翠的手,闪身躲了起来。
只听假山后是一对男女的声音,听上去是在争吵。声音很低,听不大清楚。
两个人听了半天,皆是一脸迷茫。
流翠有些不耐烦,正要起身,却见一个身着杏黄色衣裳的小丫鬟哭哭啼啼地跑出来,身后跟着个青烟色衣裳的小厮。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等他们走远了,才捧着花儿往尧光阁去。
路过院子里的时候,流云眼角一瞥,瞧见了一抹杏黄。眉间一蹙,扯扯流翠的衣袖道:“欸,你看那身影是不是有些像?”
流翠眨眨眼,有些愣怔地瞅了一眼,忙不迭点头:“真像!咱们院子里的?”
“管她是谁,你去打听打听,我这就告诉小姐去!”流云眉梢轻佻,看着那抹杏黄色的身影,带着些许深究。
流翠点点头,将手里的折枝交给她,转身揪着个洒扫的小丫头说话。
流翠很快就打听清楚了,那小丫头名唤青玉,在洗衣房当差。
流云听得有些迷糊,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当是她们多心了。
洗衣房?
沈云谣微微蹙眉,转而对流珠道:“去瞧瞧我贴身的物件儿,可少了什么。”
流珠心里一跳,忙点头应下。
“小姐,少了一方绣绿萼梅的锦帕。”流珠匆忙从内间出来,显得有些焦急。
几个丫头也暗道不妙,虽说一方帕子不算什么,可若是流到别人手里,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
果然!
沈云谣冷笑一声,眼底浮上冷意:“执素,你跟着雪青,可查到了什么?”
“年初一那天,她去了一趟静宜院。在那之后,并无异常。”执素细细回想,越想越觉得古怪。
这个雪青摆明了有问题,但是她一点儿把柄都没落下。
沈云谣了然一笑,对流翠道:“流翠,你去外头转转,尽量找到那个小厮。记得,别惊动他。”
流翠应了一声,转身儿就跑出了屋子。
“执素,你盯着青玉,不可放过任何细节。”沈云谣收回目光,又对执素吩咐了一句。
执素点点头,也领命去了。
沈云谣抬手揉了揉额角,心里忽然想起了荧惑。她要做的事太多,身边的人又容易惹人注意。
看来,她也要寻个高手,为她暗中处理一些事情。
是夜,易玉一身玄色长袍,出现在安平侯府。
蹲在树上盯梢的荧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飞身而下,拱手行礼:“主子!”
易玉微微颔首,并不说话,转眼间人已经坐在了沈云谣的床头。
荧惑望着半开的菱花窗格,笑得一抽一抽的。
睡到半夜,沈云谣隐约觉得脸上凉凉的。朦胧间缓缓睁眼,入眼却是一只闪着寒光的银制面具。
她猛地坐起来,一手往枕头下摩挲着,却发觉枕头下早就空了。
她竟如此大意!
“许久未见,阁下还是喜欢不请自来!”沈云谣搜寻着记忆里的人,一张相同的面具浮现在眼前,勾唇浅笑。
易玉细细打量着手里的那只匕首,轻笑一声:“不请自来的,又何止我一个?”
沈云谣知道他话中所指,眉尖微蹙,眼底带着一丝不悦:“阁下深夜到访,所求为何?”
“这就恼了?我怎么记得,夜华辰可不是这般待遇。”易玉反问一句,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修长的手指抱着手臂轻拍了两下,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
沈云谣缓缓一笑,眸子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雾气:“阁下未免多事!”
易玉也不恼,薄唇轻启:“非亲非故,此情难承!”
“你是荧惑的主子?”沈云谣心下微讶,倒是有些意外。
易玉不置可否的笑笑,从袖中取出一枚字条。
沈云谣不解,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什么?”
易玉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变。
沈云谣伸手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异彩。
“如何?”易玉将她的神色收在眼底,温声询问道。
“世上没有白来的便宜,阁下想要什么?”沈云谣将字条收入袖中,眉梢微挑。
易玉低头一笑,淡淡说了一句:“就当还你一个救命的恩情。”
“治伤那晚,我收了阁下的诊金,两不相欠。”沈云谣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婉中带了凉意。
她最不喜欢拖泥带水,纠缠不清。如若不然,她要诊金何用?
“你觉得我的命就值一块儿羊脂玉玦?”易玉轻声一笑,眸色微亮。
沈云谣低声嗤笑,眼底闪过一丝愠色:“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请便吧。”
易玉凉凉一笑,唇角微微勾起,狭眸中潋滟波光,一瞬不动的望着她。
沈云谣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越发不自在,眸光一闪巧妙地避开,垂下眼不去看他。
屋子里一时间静得出奇,沈云谣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到底没忍住,抬眸向易玉看去。
略带不满的视线落在那张白玉的脸上,眼神陡然一变。
怎么是他?
原来,原来!
如果在水月庵救的人是他,那……
关于易玉,沈云谣有过许多猜测,但是却唯独没有想过,改写他命运之人,竟然是她自己。
易玉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膝头的银制面具,缓缓抬眸看向他,勾唇浅笑:“吓着了?”
那双星眸里闪着点点碎光,灼灼的,带着笑意看着她,声音清越带着一分散漫。
沈云谣看着他温润的笑颜,稍稍回神:“易世子。”
“叫我君轻就好!”易玉淡淡一笑,优雅而沉静。
沈云谣微微蹙眉,不知他为何这般态度。
一时间有些无措,低垂眼帘,眸光闪烁不定。随着眼珠儿转动,长而卷的睫毛似上下翻飞,好似两只蝴蝶翩然起舞。
如此静好的画面落入易玉眼里,唇角微扬,眸色渐暖:“宛儿可知道,你我是有婚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