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璧打定主意往醉白阁方向走去，迎面意外地碰上荣姑姑，只得结结巴巴地上前问安：“荣，荣姑姑，你怎么来啦？”
“你妹妹呢？”荣姑姑眼睛里满是审问。
“妹妹，掉水里了。”曹璧指着璃园红着脸道，“我正要找人去——”
话没有说完，荣姑姑目光微凛快步赶往璃园。
“姑姑！姑姑！”曹璧在后面喊她，声音像石子沉水得不到一丝响应，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璃园四处无人，尚如初陷进荷塘的淤泥里死死抓住荷塘边突起的石头动弹不得，等着过往的路人来施救。
她清楚地记得梦里昭叔叔提起过嫡姐害她落水时是他救了她。
难道就是这次？
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她骇然。
真的是司马昭，梦里的事情在一件件发生。
尚如初霜打了茄子一般不想叫他来救，只求事情能有点转机。
然而不用她呼救，司马昭不可思议地看着水里的她。
“怎么掉池塘了？”他微微错愕没有想到刚从灵谷山庄出来散心会撞见小丫头这么狼狈。
尚如初尴尬地唤了他一声：“昭叔叔！”
声音弱得像冻坏的猫。
司马昭没有片刻的迟疑握起小丫头的纤手拉她上来，可怜她全身湿搭搭的一身的泥水，衣衫不整的，偏偏那衣服偏白色湿透地黏着身子，隐约已窥见凹凸有致的肉身。
司马昭侧目解下身上的绛色二龙抢珠缣质大氅裹住她的身子。
小丫头的脸已经红到耳根。
他若无其事地又问道：“怎么就掉水里了？”
尚如初难堪得脸上快滴出血来，窘道：“一个小意外失足落水的。”
“是吗……”司马昭的语气里带着怀疑，这个解释真是牵强，小七分明是被人捉弄了。
尚如初惊恐的是梦里的事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她战战兢兢的好像冻得不轻似的，扯开话题道：“上巳节去湖畔踏青意外落水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真不明白为什么少男少女都爱往湖边跑。”她的面庞沾着水渍，如出水芙蓉般，引人遐想。
司马昭似笑非笑，“宜安，你为什么要来湖边？刚刚这里有琴声传出是谁在鼓琴呢？你落水是不是和他有关？”
尚如初担心他迁怒到嵇康身上，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走路不看路，眼睛望天上，没想到就——是我自己不好。怨不得别人。”
昭叔叔听她的解释，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一股怜意。
“宜安，别动。”他的目光落在她的下巴上，那里溅了一点泥渍，他毫不犹豫地伸手用大拇指揩掉泥渍，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心里为之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生起。
小七的肌肤吹弹可破，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张面容如晨间沾着露水的百合白嫩中带粉，散发着幽人的芳气……
他是小七最尊敬的恩人，小七尊称一声昭叔叔，他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
他在内心暗暗责备自己。
哎，他差一点入魔了。
尚如初哆嗦地打了一个喷嚏忙裹紧了大氅，方想起一件事问道：“昭叔叔你在灵谷山庄是在商议东吴和魏国的战事么？”
什么？
司马昭愕然。
这件机密魏国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小丫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怎么会知道。
尚如初咬了咬唇道：“我只想告诉昭叔叔东吴不会入侵魏国的。”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待在绣阁里安安份份地做好女红学着主持中馈才是你的正事。”司马昭略皱眉头，小丫头怎么会掺和起政事。
尚如初不甘道：“难道东吴不是扬言要入侵魏国么？昭叔叔有没有这种事？”
看她打破沙锅问到底，司马昭眉头深蹙，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灵谷山庄是你父亲商议要事的地方，这件事今天才传到魏国只有几个人知道，谁告诉你的？”
尚如初道：“没有人告诉我但是我就是知道了。既然我能知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东吴不过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如今东吴烈士暮年老骥伏枥，庙堂内没有贤良太子，坐享荣华富贵的多，出谋划策之人却少之又少，内忧外患重重矛盾，若他们的国君亲自领兵出征，难保朝堂内不会有怀二心之人爆发政变，若派遣将领，他们没有了社稷之臣，良将人才青黄不接，这个时候他们急需休养重整，出声攻打不过是想威慑魏国，忌惮于他们国人斗志不可轻易妄动罢了，昭叔叔您千万别被他们的表象糊弄了。”
司马昭不敢相信这些话从一个十五岁小丫头口中说出来。
“昭叔叔您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问扬州刺史诸葛诞，他和安丰太守意见相合。我相信他们也是这个意见。”尚如初道。
司马昭的眼神看起来复杂难以捉摸。
小丫头怎么对朝堂之事了解这么多？
听说之前小丫头脑子混沌一直在北灵院养病，一夜之间好起来已是稀奇的事，这些政事她怎么会知道？还分析得有理有据，不像是沛王爷与曹纬告诉她的。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
司马昭决定派人查查她。
尚如初看他沉着脸又补充道：“昭叔叔您千万别被敌人的花言巧语蒙骗了。东吴自身尚顾不暇怎有工夫去攻打别国呢。我相信魏国一定能统一西蜀和东吴的。”
小丫头这是在安慰他吗？
司马昭阴沉的脸终于放晴，尚如初松了口气。
“宜安，朝堂的事自有男人撑着，你不用担心。”司马昭见她焦急的模样，便把刚在灵谷山庄商议的结果告诉她，的确如她所言，位从公和幕僚们都认为东吴虚张声势，魏国可借此打它措手不及，然而昭叔叔却不这么想。
昭叔叔只说了一半实话，另一半虚话说攻打东吴是假。
声东击西才是真。
西蜀才是昭叔叔的猎物。
这是军事机密不告诉她也情有可原。
尚如初也不点破只点头称是。
司马昭见她一副乖巧模样，顿了顿道：“好了，这些事情原本是不应该告诉你的。快回去吧，别受凉了！”
口气带着命令。
尚如初应诺正要离开，梨花林里的小径朝这边方向走来一群绫罗绮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