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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后来,费普斯还带着水泡、暴眼和柯林斯兄弟一起过来找我。柯林斯两兄弟差了一岁,但看起来还是很像双胞胎,至少像是从同一棵植物分枝出来的。

费普斯要他们向我鞠躬,叫我“阁下”。这真的很可笑,我叫他们别闹了,但至少我还看不出事情有变糟的趋势。不过回头想想,我当时只是还没听到雪崩的声音罢了。

等到了星期一,同一篇报道的各种版本开始在全国各地流传,这包括了《今日美国》头版上的一小篇文章,标题写着:弥赛亚小鬼?有很多人打来电话——这些人完全没注意到时差的问题——气得爸爸在还没喝完第二杯咖啡之前,就把电话号码给改了。

那是八月底,奥林匹亚没有台风,没有选举或战争,也没有小女孩掉到井里的新闻可以报道。真是够神奇的,我成了当天唯一可以报道的新闻。不只记者想把我切片细看,就连华盛顿环境委员会、绿色和平组织和塞拉俱乐部也都希望我为他们的目标发声,但即使在他们费心解释之后,我还是搞不懂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普吉特湾名人协会的人也出现了,说要颁发年度最佳环保人士奖给我,这真的很怪,毕竟离年底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呢。我微笑地接受了奖状,但实在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里好。在我把奖状折成一个可以塞进口袋的小方块时,发现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做作的假笑。

到了下午,有一堆陌生人聚在桥边和酒馆旁,像是聚在木桩边的鱼一样。其中有些人甚至还冒险跑上我们家的车道,在发现敲门没人回应后,又跑回酒馆、桥上或沙滩的空地上。退潮的时候,我们六个人正在泥滩上闲晃,突然开始有人朝我们的方向蹚水走来,其中大部分人不是陷在泥巴里,就是中途撤退了,但最后还是有几个人成功走了过来。事实上他们没有真的打断什么事情,但我们还是感觉受到了侵扰,费普斯拦住他们,飙了一串脏话表明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当然了,他们坚称自己绝对不是记者——其中三人还自称是厄琉息斯秘仪的教徒——但还是不断重复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我尽可能不说话,他们也就渐渐地失去了兴趣,唯一例外的是一个脖子长长的黑发男人,热情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等待喂食的鸬鹚。

“你相信有某些强大的力量在指引你吗?”他问。

“不相信。”

“那幻觉呢?你有没有看到过幻觉?”

我耸耸肩。

“你会和上帝说话吗?”他继续追问。

“我有时候会和自己说话,也许他偷听到了吧。”费普斯在我背后哼了一声。

“那你是从哪儿听说九月八日将有不同寻常的大潮的呢?”他听起来很急切,“是谁或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预测的?”

“某个我信任的人。”

“某个声音吗?”

“对。”

“那声音听起来像什么?”

“像一个老太太。”

“是吗?”

“是啊。”

“这个声音以前也指引过你吗?”他问。

“对啊。”

他俯身过来,鼻子里的黑毛茂密如丛林,这样还能呼吸真让我觉得惊讶。“你相信这片海滩有治病的力量吗?”

“我又不是医生。”

“你是有信仰的小孩吗?”

“我不知道。”

“但是——”

“够了!”费普斯走出来,“对不起,欧麦里先生已经回答了太多问题,这样他就没有机会去继续新的发现了。你应该了解才对。谢谢你的关心。”

费普斯带领我走开,那种架势会让你忘记他只有五十三公斤重。“那个浑蛋快把我吓死了。”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接受访问该收费了,一个问题十块钱。绝不打折。”

“我们?”我说。

“所有收入我们五五对分,”费普斯解释道,“在商言商啦。”他点起一根烟,把烟圈吐向水面,将两个烟圈穿过另一个较大的,稳稳地悬在空中,像是漫画书里人头上的泡泡框。

潮水持续往后退,我们继续涉水前行。注视着我们的人,比我想象的还多。史班瑟岬上挤满了观众,我还发现有三艘小皮筏和两艘独木舟正往我们划来。

“别让那些贱民靠近我们的大人。”费普斯对水泡和其他人发号施令,并催促我做些奇怪的事。我蹲了下来,像在做功夫表演的暖身动作般伸出双臂,开始轻轻拍打平静的水面。我越拍越用力,没想到这样弄出来的声音还真有意思。费普斯和其他男孩先是一阵狂笑,然后也开始模仿我的动作。没多久,我们六个人拍打的韵律就变得一致。“斯库——克姆——查克!”我唱了起来,他们也用像食人族一样的声音加入我:“斯库——克姆——查克!”一架架的望远镜和照相机从海湾的四面八方探了出来。两艘独木舟划近我们,一个拿着电视摄影机的人跳上了沼地。“斯库——克姆——查克!”

直到我们的手臂开始发酸,我才停下来,看着周围渐渐平静的水面,海水再次变得明净透彻,太阳的倒影清晰可见。但我立刻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太阳的倒影,水面上的确有道橘色的亮光,但那光线分明来自水底。

我越靠近,那光就越明亮。我猜应该是沉在水底的浮标,或是一瓶橘子汽水,但它在水流中漂动的样子又像是根三十厘米长的大羽毛。

首先注意到我讶异表情的是暴眼,他问:“那是什么玩意啊?”

又有两艘独木舟靠岸了,摄影师慢慢接近,离我们不到十四米。其他人也跑了过来,其中有三个是跛子。这时要越过泥滩显然简单多了,因为距离最低潮只剩不到一小时。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又有新发现了。”费普斯用马戏团表演般的声音说道。我抬头看,一个粗壮的观众把阳光都挡住了,摄影机也开始拍摄。我看着那些兴奋过度的脸,认出其中有几个是密教的成员。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问。

“一只Ptilosarcusgurneyi。”我微笑地说。

“再说一遍好吗?”

我重复着,并且一个字一个字地拼给他们。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呢?”

“这也叫做海笔,因为呢,我猜,是因为它的样子很像某种老式的鹅毛笔吧。”

“请多告诉我们一些吧。”某个拿着麦克风的人请求道。

“嗯,首先呢,这是一种动物,不是植物。”观众一片嗡嗡声,夹杂着窃笑,“事实上这是十几种动物聚在一起而成的。它身上的每一个小分支都是一个独立的嘴。这有点像一束海葵,它们家在一起,决定要装扮成一株色彩鲜艳的植物,这样能骗过小鱼和其他海洋生物,等它们游近的时候,就可以一把抓住。而这所有的嘴巴都共享同一个消化系统。”我微笑,听到照相机的咔嚓声。

可能是我心跳加速的缘故,也或许是光线被人群遮住的关系,但人群聚得越多,那只海笔看起来便越明亮。“这是我所看过最大的也是最美丽的橘色海笔,”我说,“不过我以前都是在水族馆看到的。”

“是什么带领你找到它的?”有人问。

“我本来以为它是太阳的倒影。”

“是不是你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你到哪里可以找到它们?”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几岁了?”另一个人问。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回答。我不想听到人家低声讨论我看起来比一个十岁的男孩还矮,毕竟再一个半月我就满十四岁了。

我踩进水里跨到海笔的另一边,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它,并在它的后面蹲了下来。我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它,刹那间它发出了绿色的光芒。一道突如其来、货真价实的绿色闪光。

人们发出一阵赞叹,那个像鸬鹚的男人画着十字,我的头皮一阵紧缩,就像你坐太久之后两腿发麻的那种感觉。

“它为什么会变绿?”有人问。

阳光从人群的缝隙中照射进来,让我眼前一晃,我赶紧转开头让眼睛休息一下,却发现就在距离海笔一两米远的地方,有一只藏身在海白菜下的红色海星,正伸出了三只触手。那只海星不算非常大,但也不小了。我蹚着水朝它走去,将海白菜移到旁边,把海星拿起来给那群人看,引来了更多的赞叹声。

“这是什么海星?”有人问。

“Masteraequalis,”我说,“这是少数会吃海笔的海星之一。”我再次对着摄影机微笑,“如果把它们凑近鼻子,你会闻到鞭炮的味道。”

我把它交给一位看起来像是长了水痘的女士。

“为什么那棵植物会变绿?”又有人问,其他人也开始附和这个问题。

从人群的一个小缺角看出去,我看到了安琪和史坦纳法官。他们正沿着家门前的码头慢慢走着,忧郁的步伐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等安琪转过头来时,我向她戏剧化地用力挥手,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突然感觉自己很荒谬,很自私,而且很需要妈妈。

我很惊讶自己竟突然开始想念她了,不过这感觉和我预期的又不太一样。这比较像是你搞丢了一样重要东西后的空虚感。

心不在焉的我根本没再听进任何人的问题,也无心去给他们扫盲海笔或海星的知识,等我回过神来时,只听到有人在问该拿这只海笔怎么办。“别去动它,”我说,“而且把那只海星放远一点。”

我不再理会那些恳求我回头的呼唤,以及那些像蝙蝠一样在我耳边飞来掠去的问题和要求,只是低下头,朝着弗洛伦斯的小屋大步走去,心里很气自己竟然一整天都没去查看她的情况。

我模糊的双眼,数着沼地上的脚印。到处都是人。我已经不认得这个海湾和这片海滩上的人了,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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