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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品侠 (3)

同学们,这个人是谁呢?就是赫赫有名的湖南老乡屈原。

当然,他们只是某些方面相像而已。屈原毕生追求的就是能得楚王重用,而黄药师呢,窃以为他对做武林盟主是没有啥兴趣的,他就像某些醉心于技术的狂人一样,只求在业务上能够达到最高峰,成为五星级的工程师,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弄个总经理董事长啥的当当。

但是令狐冲呢,却深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俗人昭昭,令狐独昏昏,俗人察察,令狐独闷闷。

这是什么境界?这不就是老子再三推崇的和光同尘的境界吗?

现在想起来了,光是令狐冲的命名,就与和光同尘脱不了干系。不信您翻出《道德经》来看看: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冲哥啊冲哥,怪不得你这么雅俗共赏老少通吃呢,原来,金庸就是比照着老子所言的圣人来塑造你的啊。

青春·杨过

有些人好像生来就没有年轻过,比如说我们顶顶世故的韦小宝小朋友,才那么大就活成了人精,八面玲珑黑白通吃,完全是一个披着小朋友皮囊的成人;有些人则永远都像个孩子,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杨过杨改之(筒子们,还有谁记得杨大侠的这个芳名,试想如果小龙女娇滴滴地呼唤一声:“改之”,那是怎样的令人绝倒),当看到杨改之大侠把两千只蒙古官兵的耳朵当成礼物送给郭襄时,我就忍不住仰天狂叹,过儿啊,你可真是,永远也不会老呀。

杨过之所以在广大女性读者中有如此高的人气并不奇怪,因为他可是金庸花大力气来塑造的。《射雕》中那些风采绝伦的各路大侠们,到了《神雕》中无一例外地沦为杨过的陪衬。为了突出杨过的聪明,黄蓉变笨了;为了描写杨过的真实可亲,郭靖高大全了;为了衬托杨过的狂,黄药师低调了;为了造就杨过的坎坷人生,郭芙脑残了;为了表现杨过的男性魅力,郭襄们单身了;为了歌颂杨过特出的反封建反礼教精神,小龙女失贞了;甚至为了给杨过一点父爱,欧阳锋疯得离谱了……

以前我觉得杨过之所以这么受欢迎,一是因为他够帅,金庸素来喜欢把一些其貌不扬的乡下小子作为男主角,杨过的横空出世,怎能不惹得众女为他钟情;二是因为他够拽,这一点留待后文细述;三是因为他够惨,金著中父母双亡的孩子多了去了,可孤儿杨过惨得无与伦比,先是年纪轻轻就断了一条手臂,后来又中了情花之毒,那个惨劲儿啊,真是我见犹怜,何况卿等。

老实说,我是一直不大待见杨过的,但还是能够感觉到,杨过这个人,有一般武侠男主缺乏的魔力,有一天,我在想到杨过时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发现杨过的魔力何在。

那就是:过儿他总也不会老。杨过的魔力就是青春的魔力。

杨过这个人,身上洋溢着浓浓的青春气息,鲜活的生命意识,强烈的个人主义(额,这好像就是林庚用来赞赏李白的),他这一生,以其传奇经历,谱就了一首《青春之歌》。

青春总是和朝气蓬勃、昂扬向上、积极进取、热血沸腾这些词儿联系在一起,而我们看着长大的过儿,就总能让我们想到这些与青春有关的词儿。

杨过总是那么蓬勃昂扬。不管是在死气沉沉的古墓里,还是在邪异无比的绝情谷中,杨过的存在简直就是唯一的亮色。高兴的时候他会号召黑白两道的人去割蒙古军的耳朵,伤心的时候就跑去跳崖,杨过从来不压抑,想哭的时候就哭,想乐的时候就乐,想谈情说爱了就懒得管国家大事,想隐居了就毅然退隐江湖。

人生短短几十载,要的就是个痛快!潇洒自若的令狐冲活得不痛快,妙手仁心的张无忌活得不痛快,为国为民的乔峰郭靖活得也不痛快,真正做到了痛快去哭,痛快去爱的,算来算去,就只有一个杨过而已。

杨过为什么能够活得这么痛快?答案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者,这是所有80后在年轻时候都爱犯的通病,自己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天下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只是我们都不可避免地要长大,很多曾经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宗旨的小朋友们,最后都长成了“进亦忧,退亦忧”的爱国志士。

就算不至于为国家去抛头颅洒热血,但至少是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北京开个奥运,乐呵得好像自己捡到了元宝;新疆发生疆独,忧愤得好像自己家被人撬了墙脚。如果你还要坚持无组织无纪律的自我中心,那么就等着自绝于全人类的那一天吧。

我们现在一个个成了组织里的好成员,周末想休息一下吧,上司一发言,我们就吓得屁滚尿流立马滚回去加班,开会的时候想缺个席吧,又怕被扣上无组织无纪律的大帽子。我们唯恐被边缘被异化,恨不得和群众和主流团成一团密不可分,生怕别人说“这个人很另类”。

试想如果生活在那个内外交困、风雨飘摇的南宋王朝,你敢不敢像杨过一样跨神雕,携佳人,飘然远去?身为大宋子民的你,敢这么罔顾国家存亡只把自己的事当回事吗?

所以我不太待见杨过,因为潜意识中我隐约有点妒忌他,他只注重个人理想,不注重国家安危,就被广大金迷们说成了超凡脱俗率情任性;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只要略微表示出对天下事的漠不关心,便会立马遭遇板砖和白眼无数。

我们总是要长大,弱小的个体总是要向强大的群体臣服,而只有杨过能够永远都这么任性,不去理会那个神神叨叨的蜘蛛侠所说的什么“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天下事,公等在,我且向名花美酒拼沉醉。这句词简直就是为杨过量身定做的。

以自我为中心是青年人尤其是小孩子的一大特征,这充分体现了人在少年时的率真。《蜘蛛侠》完全是一部成人神话,小孩子即使偶尔为国为民,那也是出于好玩。就像杨过一不小心扔石头击中了蒙哥,那也是纯属巧合。

作为青春的代表人物,杨过的第二个特征正在于真。如果说令狐冲是外圆内方的话,那么杨过简直真实坦率得满身都是棱角。杨过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所有的人都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对他好的人,一类是对他不好的人。

对前者,杨过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啊,哪怕你是师父姑姑,也可以毅然爱之妻之;哪怕你是老毒物大疯子,也可以敬之父之;哪怕你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也可以亲之友之。对后者,杨过的态度也是很鲜明的,哪怕你是叔叔婶婶,也可以毅然逃之离之,哪怕你是绝顶高手,也可以战之敌之。

在杨过的人生词典中,就从来不知道“假”字是怎么写的。毫无疑问,韦小宝和杨过的智商都是很高的,但我要不客气地说,和小宝相比,杨过的情商不知要低多少。韦小宝具有的是为人处世的大智慧,杨过则纯粹是天赋好够聪明而已。

杨过的真为他赢得了很多人的喜爱,但是我想不讨好地说句,我觉得,在生活中,如果和杨过这样一点都不矫饰、一点都不世故的人打交道的话,应该会是一件很累的事。相对而言,我更喜欢和韦小宝这样的人做朋友,小宝是世故的,圆滑的,温和的,坚忍的。或许成年人都喜欢和世故的人打交道,世故就代表不尖刻,不挑剔,代表着恰到好处的温存和春风化雨的关怀。

好吧,写到这里,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我在借杨过来缅怀青春,而实际上,我的青春年代已经渐行渐远,我已经是个懂得欣赏世故与圆滑的成年人了。

杨过的第三个特征在于叛逆。我是在青春叛逆期初读《神雕》的,现在我已走在奔三的路上,而我们的杨改之同学,却依然那样的桀骜不驯,那样的与众不同。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那么大呢,有些人从来都是乖乖虎小绵羊,有些人却一直停留在青春叛逆期,舍不得长大。

有时候我想,杨过怎么看都怎么不像在古墓中长大的孩子,他分明就是我的老乡,身上流着湖南人特有的好勇斗狠的血,将毛主席“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依照气质类型来分类,杨过应该属于典型的多血质男子,精力充沛,活泼敏捷。如果说小龙女冷到了极端,杨过则热到了极端。所有的读者都能感受到杨过身上的那种狂热劲儿,和淡泊无为的张无忌令狐冲们比较起来,杨过真是太积极了,也太有为了。

从练武的角度来看,张无忌和令狐冲都是在无意之中练就绝世神功的,对功夫啥的基本没啥渴念,而杨过同学呢,可能因为小时候当孤儿看惯了白眼,对练就一身好本领无比神往,以至于在黄蓉不肯传授他功夫时耿耿于怀。纵观金庸的小说,还没有一个男主像他这么抱着“我要成才”的决心矢志不渝的。

从爱情的角度来看,张无忌和令狐冲都是属于被倒追型,而杨过的主动性就强多了。虽说一开始那层纸是从小龙女那里挑破的,可是,最终到底他们能够在一起,还是在于杨过的绝不放手。

很多人都已经指出了,杨过之所以要铁了心地爱小龙女,也是出于叛逆的目的,既然成人世界规定这是不对的,那我就偏偏要这么做。

多血质的人有个特征,刚接触一件事物的时候,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积极性,但情感易变,如果事业上不顺利,热情可能消失,其速度与投身事业一样迅速。

这一点在杨过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有些金迷认为,依杨过的个性,和小龙女一起回到古墓中简直会闷煞他,依我看来,杨过是自觉走上与世隔绝的道路的。他对这个世界付出的热情越强烈,所受的打击就会越大,总有一天,这种热情会迅速跌至谷底,恨不得早点抽身而去。

究其本质,成人世界是容不下一个永远18岁的孩子的,小龙女从外形上来看永远18岁,杨过从心灵上来讲永远18岁,他们都注定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和他们互不兼容。

写到这里,忽然有点伤感。从一提笔,我就表态说,我不喜欢杨过。其实,这种不喜欢,多么像金世遗对厉胜男的那种感觉,我们有时会对一个和自己类似的人感到恐惧、害怕甚至厌恶,只因为他的存在提醒着我们,原来我是这么的不可爱,原来我有这么多缺点,原来我是这样的与世不合,原来我的人生就是一个杯具!

我也曾做过流浪梦,我也曾怀有不羁心,到如今,只剩了满怀萧索一腔疲惫。在告别杨过的日子里,我渐渐成了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的成年人。然后回过头来不屑一顾地对着身边的小杨过们说:“得瑟,我瞧你能得瑟多久!”

谁不曾有过唯我独尊桀骜不驯的少年时光?且为我们逝去的年华,浮一大白。

有人说觉得杨过和黄蓉挺般配的。姑娘我绝不认同。

情侣间可以相似,可以互补,但有一点是绝对的底线,那就是,两个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是万不能凑在一起的。

别跟我说黄蓉为郭靖付出了多少多少,想想吧,你身边有几个人像郭靖这样忠厚老实惟命是从?郭黄之间的相处原则是,大事方面,郭靖说了算,小事方面,黄蓉说了算,可人生通共才那么几件大事,所以,基本上黄蓉还是很有主导权的。

黄蓉和杨过,绝对都是那种自我意识特强的人,他们有个共同原则,就是谁对我一百分的好,我就对谁一百二十分的好。黄蓉相中郭靖是因为“但我知,论爱心找不到更好,在我心,世间始终你好”,杨过依恋小龙女也是因为在无亲无故的时候,小龙女给予了他雪中送炭式的温暖。

总之,在感情世界里,黄蓉和杨过都是一样的后发制人,他们是绝不愿意做先付出的那个人的,只有在“人人为我”的前提下,才能做到“我为人人”。

另外,黄蓉和杨过两个人都是聪明有之、智慧稍缺的人(黄蓉略强一点),心眼儿都比针尖还细,可能谁看谁都不会太顺眼。巧的是,他们找到的配偶,都不约而同地具有大智若愚的特征,很好地达到了互补兼容。

所以,这两个人,根本上连火花都不可能产生。

人贱人爱韦小宝

如果要我选出周星驰最受欢迎的几个角色,我会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韦小宝、唐伯虎、007、至尊宝这几个人。如果只准选一个,我会在韦小宝和唐伯虎之间徘徊再三,然后,狠狠心咬咬牙,让唐伯虎出局。

星爷的喜剧角色大多是那种笑中带泪的,骨子里有着怀才不遇、沉沦下僚、知音难求的悲凉。我记得那个伟大的007,最后还是回到了肉摊去卖肉,案板上赫然插着一把颤抖的菜刀,上书“小平赠”三个字。还有那个零零发,空有一身好本领,却遇不上识货的人。唐伯虎就更惨了,被八个好赌的表妹折磨得无处可去,好不容易娶了秋香又是个好赌的……总之,这些小人物背后,都有一把辛酸泪,几许血泪史。

只有那个韦小宝是个彻头彻尾的喜剧人物,我现在还记得他戴着那个虎头,在那里吹嘘如何见了陈近南的“半面”。

周星驰版的《鹿鼎记》,和林青霞版的《东方不败》一样,走的是颠覆路线。片中的韦小宝,居然凭空得了一身好武功,把神龙教主龙儿的功力大半吸取了过来,后来还抱着邱淑贞在那里模仿东方不败,号称是西方失败,可以说是大大地不忠于原著。

但星爷不愧是星爷,恰恰是他演出了一个鲜活无比的韦小宝。以至于我一翻开《鹿鼎记》,就会想起星爷那种贱贱的表情,小宝之精气神,一言以概之:贱。只是我们普通人一犯贱就难免猥琐,韦小宝这个小朋友却贱得不单可亲,而且相当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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