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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乱弹 (3)

综上所述,小龙女对杨过的爱情种子,播种于朝夕相处时,破土于并肩御敌时,终在尹志平轻薄之际,成功萌芽,之后逐步茁壮成长,终成参天大树。从外因来看,缘于尹志平的一次不轨行为。从内因来看,则缘于小龙女压抑已久的情欲。

这就是我此问的意义所在了。杨龙的爱情发端,是这么的不可思议,试想,在现实生活中,会发生这样一连串巧合么?我们不大可能有共同对敌的时候,我们也不大可能有生死考验的关头,日常生活如此平淡琐碎,那么爱情的种子是不是就一直埋在心中,永远都难以破土而出呢?只有在重大事件的催发下才会绽放的爱情,它又是否像我们想象中那样经得起推敲呢?

比较起来,我觉得像郭靖和黄蓉那样,共你有过最美的邂逅,共你有过最甜的相守,执子之手,千里同行,这样的爱情才更亲切更可信。至少,你能说出他们为何会相爱。而不是像杨龙二人那样,爱得死去活来,但相爱的原因却有点莫明其妙。如果说小龙女只是误以为杨过“那样”对她,就突然决定托付终身,这个理由未免有点太牵强太不可思议了。

最关键的是,在生活中,我们并不会犯小龙女那样的错误,错把尹志平当做了杨过,往往是失身于尹志平后,就将错就错,干脆跟了尹志平。当然,跟不跟到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么看来,小龙女和杨过爱情故事的开头,真有点“本书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味道。按照杨过对她敬若神明的态度,根本不可能有那种行为,可是,小龙女却恰好被欧阳锋点了穴,恰好尹志平在此经过,恰好尹志平情不自禁奸污了她,恰好尹出于羞耻之心蒙上了她的双眼,恰好小龙女把尹志平当做了杨过……我的天啊,杨龙的爱情之所以伟大,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爱情实在来得太不易了,你看,光是一个开头,就来得如此艰辛。几率之低,令千载之下的小龙女们粉丝还在感叹:“我等了几十年,怎么就没有等到这样一个风云际会千古难逢的机会呢?”

小龙女的转变之突然、爆发之浓烈,为我读《神雕》的第一大不解之事,第一问至此完毕。

二问《神雕》:浪子为何变情圣?

基因遗传是很神奇的,杨改之同学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他爹就去世了。可在穆念慈这样的端庄女子抚养下,杨改之却遗传了杨康同学的轻薄和痞性。

有很多人把令狐冲和杨过归为一类,对此我万不赞同!!!

上次大家讨论金著中有哪些贫嘴的男子。结果发现,段誉同学是贫嘴的,不过他的贫嘴是书生式的贫,啰里啰唆的老是在掉书袋,呆气十足,让人觉得又可笑又可爱;令狐冲同学是贫嘴的,其贫的最高境界是总结出了“一见尼姑,逢赌必输”的至理名言,可是嘴里没个正经的冲哥,用莫大先生的话来说,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个无行浪子,而实际上却是一个守礼君子,即使和尼姑们共处一船,也决计不会犯任何作风错误;韦小宝当然是贫的啦,当他不喜欢一个人时,会很亲切地说“你很像我妈(丽春院的妓女韦春芳童鞋)”,小宝这个人好在表里如一,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个油滑浪子,而实际上也是一个油滑浪子。

只有杨过,性格实在是很纠结,因此也令人很费解,书中的前半段,处处表现得像一个轻薄浪子,而书中的后半段,却成了开天辟地古往今来天字第一号大情痴。

试看金庸的小说中,没有一个人物蜕变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杨改之同学啊,莫非当初你郭靖大伯替你取这个名字时,就想过你会有脱胎换骨的这一天?

我承认,当我把《神雕》翻完之后,终于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如果说小龙女是克制的时候有多隐忍,爆发的时候有多浓烈;那么杨过同学就是多情的时候有多轻浮,痴情的时候有多庄重。

改之啊改之,谢谢你向我展示了人性之谜。令狐冲有多纯粹,杨过就有多复杂;令狐冲的性格有多统一,那么杨过的性格就有多分裂,从一个极端马不停蹄冲到另一个极端,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不分裂才怪。岂止是分裂,简直是濒临崩溃边缘,难怪杨过16年后想也不想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我估计他是早撑不下去了。不管是因为相思成灾,还是压抑太久,总之是撑不下去了。

在听任贤齐的歌,忽然发现,这歌蛮适合改之同学的,千年之下,居然是他的扮演者唱出了他的心声:

天堂也好 地狱也好

我只想找地方停靠 不在乎一切全被火烧掉

你像问号 让整个世界都乱了 我会随你笑 跟着你忧伤烦恼

我在两极奔跑 心情忽低忽高 我想向世界炫耀你有多好 也会想把一切毁掉

两极奔跑 不由自主地跑 也许有天我会因此疯掉 也不愿错过幸存的拥抱

我在两极奔跑 心情忽低忽高 我想向世界炫耀你有多好 也会想把一切毁掉

我在两极奔跑 不由自主地跑 也许有天我会因此疯掉 也不愿错过幸存的拥抱

人总是依赖惯性而生活。段正淳是惯性背叛,韦小宝是惯性纠缠,而杨过杨改之同学,则有点惯性浮浪。

有据可依,杨过刚出场的时候,还是个小叫花,就已经深得其父遗风,遇见赤练仙子李莫愁时,口里称着大美人儿,手也没闲着,伸手就抱住了她。让这位年到30仍是处女的李仙子,“身体一软”,满是异样的感觉。如果说这还能够解释为行侠仗义的话,其后来的惯性行为却无法有任何合理解释了。

在古墓中,对着小龙女这个冷美人,杨过着实老实了几年。但一出古墓,骨子里的天性就暴露无遗。他初入世时遇到的第一个女子是洪凌波,按说和他是毫无感情瓜葛的,杨过却因为她的手“温腻软滑”,

不自禁手上用劲,捏了几捏。这一握一捏,和他爹杨康当初握着穆念慈的绣鞋大唤“好香”如出一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后来闯荡江湖,误了这个误那个,在小龙女玩失踪的空隙,杨过同学可是一刻也没闲着。先是和陆无双“媳妇儿”、“傻蛋”地互相调戏,接着在完颜萍的眼皮上亲了又亲,然后又是程英和公孙绿萼,总之是遇上的女子,一个也不能少。

杨过同学总是一如既往地这么纠结。你说他多情吧,他偏偏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来不会犯段正淳那种人人都是我心肝的低级错误;你说他无情吧,和任何女子相遇时,他总是那样地言笑晏晏无所顾忌。在封建礼教森严的古代社会,那些女子能抵挡得住才怪。

奇怪的是,杨过同学说笑归说笑,调情归调情,等到人家姑娘动了心,一心想跟他的时候,他却飘然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到这个时候,这姑娘是为他死了也好,为他单身也罢,杨过同学是决计不会回头的。

在杨过身上,对小龙女的痴情和对其他女子的无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让我看不过眼的是,他还跑去和人家程英、陆无双义结金兰。

我始终觉得,对于一个陷入单恋的女孩子来说,最有杀伤力的话并不是“我半毛钱都不爱你”,而是“你做我妹妹吧”。

再痴情决绝再深明大义,听了这话,只怕不单是黯然销魂,脾气暴躁如我这样的,没准就会怒发冲冠,两眼喷火地说:“谁爱做谁做去,咱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你说,明知道人家深爱你,你一不积极响应,二不干脆拒绝,反而打算将这种游离于暧昧边缘的关系固定下来。这不明摆着,你不想付出对等的感情,却又想享受被爱的美妙么?我靠,不要想得太好哦,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占全了,你不爱她,连条生路也不给人家呀?

纵观金庸书中和男主义结金兰的女子,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飞狐外传》中的程灵素便是典型范例。所以说啊,做男人的,别动不动就在外面叫姐姐认妹妹的,占了便宜又卖乖,人家脆弱的小心灵,却禁不起你这么欲迎还拒,虚虚实实的招数。

古往今来,有多少美丽灵秀的女子,想忍辱负重,成功将干妹妹的身份升华为情妹妹。可是从南宋的程英陆无双,到大清时的程灵素,血的事实已经一次次告诉我们,此路不通,各位后来的姐妹,还是另走康庄大道吧。

相对而言,我比较欣赏完颜萍的做法,试看《神雕》之情场,唯有完颜萍的表现堪与杨过匹敌。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姑娘被杨浪子亲了眼皮儿之后,没准也会被误了。没想到完颜姑娘居然又和耶律齐上演了一回眉来眼去郎情妾意,夹杂在家族恩仇中,整个一武侠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我想这姑娘怕是完了,这嫁又不能嫁,仇又不能报,可怎么是好。

谁知完颜妹子福至心灵,三度动情,而且这次是动真格的了,顺水推舟地嫁给了大武。虽说大武比起耶律齐来差得太多,但人有时候将就一点,总好过苦苦撑着跟自己较劲吧?如果单论世俗的幸福,各位看官,你说是完颜萍享受得多,还是程英陆无双享受得多?

突然觉得,完颜萍和杨过的爱情轨迹(和小龙女分别前),实际上和我们普通人挺像的。

在真命天子或者真命天女出现之前,我们多半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谈几场恋爱。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可能还不确定,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个人,值得我们去生死相许相依相偎。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和完颜妹子一样,突然福至心灵,很肯定地告诉自己,这回是真的了。于是,毅然以身相许。

但是杨过的可疑之处在于,前后反差太大,不禁让人深深怀疑,之前那个亲完颜萍眼皮儿、叫陆无双媳妇儿的无行浪子,和之后那个一往情深要死死活的大情圣,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哪?

或许在杨改之同学心目中,只有他的龙儿是最终目的地,其他的女子只不过是过客而已。不知公孙姑娘在黄泉之下,想到这点会不会死不瞑目?程英和陆无双孤独到了终老,是否会突然有天开了窍发现一切都不值得。

情圣永远都只是古老传说。现实中的人们如你我,还是向完颜萍看齐吧,出来混,就得拿得起放得下,该动心时动动心,该逢场作戏时做做戏,该结婚时就干脆利落地把婚结了。

多年以后,完颜萍这个名字,怕是在杨过的头脑中没什么印象了,他也许偶尔还会想起公孙绿萼,或者是程英和陆无双,对于这个姑娘的印象,可能是淡之又淡了。公孙绿萼用献身换取了他的记得,完颜萍则用嫁人换取了他的淡忘,你告诉我,若要你选择,你愿意做前者,还是后者?

杨过记不记得她,公孙、程英、陆无双可能会很放在心上,但完颜萍却如何会放在心上呢?对于萍水相逢的江湖儿女来说,相记到老,不如相忘于江湖。

三问《神雕》:爱情是否大过天?

在金庸的小说中,杨过被刻画成天字第一号情圣,为了捍卫他和小龙女的爱情,他敢于和全天下敌对。连黄老邪都十分欣赏他,称赞他“视世俗规范如无物”。其实,杨龙二人,何止是“视世俗规范如无物”?!在他们眼中,除了爱情,分别连人家的性命、他人的幸福、国家的安危、人民的疾苦都没放在心上。

如果说后面两条,是我看他们不惯,存心上纲上线的话,前面一条则是确凿无疑的了。

郭靖和杨过,同样都对爱侣情深似海。但在郭靖心目中,社会责任和人间道义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而杨过则把爱情摆在了第一位。好吧,这也没什么,前者可以成为侠之大者流芳百世,后者也能成为情之圣者称誉千载。

对于杨过和小龙女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谈恋爱,我们原本是没什么可说的,但令我愤愤不平的是,为了维系他二人的性命和爱情,杨过曾不止一次动过杀郭靖的念头。

郭靖这个人,你可以骂他笨,可以说他无趣,却决计不能怀疑他的人品。对于这样一个坦坦荡荡、情深义重的前辈伯父,杨过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起了杀他的念头。

如果他杀郭靖是为了大义灭亲,那还情有何原,但我们看看杨过有些什么狗屁理由。第一次去杀郭靖时,是怀疑他杀了父亲杨康,这个理由还勉强行得通,可是杨过是怎么谋划的呢,请听他对忽必烈的那番言辞:“小人在郭靖家中住过数年,又曾为他出力,他对我绝无防范之心。”

杨过啊杨过,你也知道郭靖对你一片爱护之情决无防范之心啊?对着这样一个人,你就下得了手?虽说胡斐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但人家在这方面就磊落得多,直接找苗人凤单挑。哪像杨过这样,睡在郭靖身旁,利用人家的信任伺机动手。真是令人齿冷。

第二次要去杀郭靖,理由就更荒唐了。他身中情花之毒,只有18天可活,但若取得郭靖黄蓉首级,则可换取解毒的绝情丹,“杨过捧起小龙女的脸来,在她淡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毅然道:‘好,说什么也得杀了郭靖、黄蓉。’舌尖上尝着她泪水的咸味,胸中情意激动,全身真欲爆裂一般。”

如果他当时真爆裂了就好了,可惜没有,于是,再次踏上杀郭靖黄蓉之路,别跟我说什么没有动手,那也只是杀人未遂罢了。总之,动了这样的念头,就够让人寒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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