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婧笑道:“蟠桃当然是从天上的蟠桃树上摘下来的喽!”
靖寒忆皱了皱眉,却是不想再理会她,因为自他认识她开始,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绝对不会在这个女人口中听到半句真话。
“呵……”妘婧忽而又掩口娇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信,我开玩笑的。”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蛟首,“我便是从蛟龙口中掏出来的。”靖寒忆扫了一眼蛟首,神色微微一变,妘婧见他神情有变,便笑得更开心了,“怎么,靖郎,你不相信蛟龙会吐出蟠桃来么?”
“我的确不信。”靖寒忆说罢,突地将那蟠桃捏得粉碎,而当那蟠桃在他手中化为碎沫时,妘婧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的那些碎末却并非真正的果肉,而却是一些细小的金属碎片和彩石之类的东西,五光十色,竟还有丝丝极为好听的声音传了出来。妘婧凑近过来,见那些碎渍还不时的射出缕缕金光,忍不住好奇的问:“靖郎,这是什么?”
靖寒忆冷冷的看向妘婧道:“这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
妘婧不悦道:“我怎么知道?靖郎,你又怀疑我?”
靖寒忆不愿与她争辨,便牵了冉镜雪的手向那蛟首走去,水芙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也走到那蛟首前面来,当他们走近时,赫然又有一个大蟠桃从蛟龙微张的口中掉了出来,水芙蓉一惊:“蛟龙之心。”
靖寒忆微诧:“蛟龙之心?你是说这是蛟龙之心。”
水芙蓉点头道:“是。钟离公子说过,人有心,机关也应有心,唯有心才能支配机关的一切,也唯有心才能感应天地万物,也便是一颗心才能让所有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复活。钟离公子所造的所有机关的枢杻便在于这颗心。”说着,她拾起了那掉出来的蟠桃,“我见靖公子先前捏碎的蟠桃之中有听音石,便知,这就是蛟龙的心了。”
靖寒忆微愕:“听音石?”
水芙蓉道:“听音石便是能感应乐声的神奇的石头。”
靖寒忆道:“我明白了。这颗装有听音石的心便是为了感应高山流水的琴声。”
水芙蓉点头,忽而神色一变,目光投向那蛟口之中:“蛟龙之心,想必钟离公子用了许多听音石,只是,却不知为何,这些蛟龙之心会自己从机关里掉出来。”话音刚落,她便突地尖叫了一声,惊恐的向后退去。因为她骇然的看到,有一双蓝色眼睛在那蛟口中熠熠生辉,正盯着她向蛟口外移了出来。
听到水芙蓉的尖叫声,冉镜雪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芙蓉姑娘,怎么啦?”。
“好像……”水芙蓉颤声,“好像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在里面。”
靖寒忆走近道“别害怕,是盗骊。”
“是哥哥?”水芙蓉听罢,又欣喜的跑到蛟口前,果见一人从蛟口之中爬了出来,那人似乎在里面憋得太久了,猛地吸了几口气,半响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打量眼前。
“哥哥,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水芙蓉禁不住惊喜的向那人奔了过去,却不料她才迈出几步,那人仿佛毫无力气般的倒在了地上,却又猛伸出一只手指着她气喘吁吁道:“你别过来,让我先喘口气……”那人喘了半天的气后,才向水芙蓉问道:“你为什么叫我哥哥?”
“我……”水芙蓉忽然哑了口,要怎么说呢?她原本以为她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哥哥便是以江南第一才子闻名天下的江昀郎,说到底,无论是他盗骊,还是已过逝的江昀郎都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她这样一个妹妹吧。
从小与世隔绝生活的她,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亲人的温暖,因为她就如她的母亲一样,永远都是躲在别人的背后,默默的观注着别人的生活,听闻别人的传奇的人。
曾经她是多么渴望与能自己的亲人相认,多么希望能有一桌饭的相聚,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哥哥的江湖传说,一个用一生来谱写的江湖传说。
哥哥的死讯夺去了她对亲情的所有渴望。
但没想到现在,她原本以为逝去的渴望忽然又重现到她的眼前,可是,又如何相认呢?
“我只觉得你很亲切……”嗫嚅了半天,她也才道出这一句话来。
盗骊睁大了眼睛,望着水芙蓉失声大笑:“我亲切?你说我亲切?我可是大恶人,杀了我哥哥的大恶人。”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来,并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一物,哭道:“哥哥,我好想你,我终于将你的魂取出来了,你可以不用再做龙了,骊已经为你找到了最好的替身,很快,你就能拥有一幅完美的身体,重新做人了。”
水芙蓉见他又开始疯颠起来,心一痛,劝慰道:“哥哥,你别再糊涂了,它不是你哥哥,蛟龙只是一个机关,也不是你哥哥。”
盗骊猛一抬头,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了水芙蓉一眼,似乎怪她打破了他的梦境,水芙蓉被他盯得一阵心悸,有许多还想说的话还未到唇边便已吞入肚腹。
盗骊抱着那一物哭了良久,忽然身子一腾,却是向着靖寒忆扑了过去,靖寒忆惊骇之余,将冉镜雪推开,欲接他这一招,却不料,他这一招分明就是死缠烂打,他竟然死死的抱住了靖寒忆,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吊在了靖寒忆身上,根本不顾暇靖寒忆手中的剑,抑或他根本不在乎,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将靖寒忆压倒在地上,拼了命的要将手中的一物往靖寒忆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喊着:“快吃下它,吃了之后,你就会变成我哥哥了。”
靖寒忆固然不肯吞下那一物,左右闪躲,无奈双手都被盗骊死死压紧,他甚至都怀疑压在他身上的不是人,那简真是泰山压顶、困兽之斗,盗骊疯狂的表情逼近了他的脸,圆瞪的双目令他不忍对视,此情形更是令他无奈窘迫之极。
是该憎恶,还是该怜悯,靖寒忆心中暗自苦笑,自入江湖多年,他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压在身下而无还手之力吧!他正苦于如何施展功力,耳边却传来水芙蓉一声声惊惧的叫唤。
“哥哥,你干什么?”水芙蓉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花容失色,大约是不敢相信盗骊竟会疯颠到这地步,然而她劝叫了半天,盗骊根本不予理睬,反而将靖寒忆抱得更紧了,她一急,拾了地上的蛟龙之心就向盗骊后脑勺上砸了过去,这一砸虽用力不大,却也将盗骊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晕死,只见他身体一僵便扑倒在了靖寒忆身上。
水芙蓉见盗骊脑后血如泉涌,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蛟龙之心”,惊恐、愧悔、不知所措霎时淹没了她一颗宁静的心,她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傻愣在了当场,全身颤栗着不停的向后退去,手不由自主的一抖,那颗蛟龙之心染着一点腥红落了下来。
“靖公子——”兔起鹳落间,冉镜雪焦虑的声音传来,靖寒忆将盗骊沉重的身体拖开,一玫红色如桃心的珠子落在了他怀里,他拾起那玫珠子,见是盗骊硬要塞给他吃下的那一物,顿觉一股雄劲的力量涌入体内,冲至大脑,仿佛有一些零散的画面在他记忆的某处慢慢复苏。
白衣、舞踏、剑光刹那间掠过他的脑海,大片红色在他眼前如幔帐般的慢慢铺开……
靖寒忆只觉一阵头昏目眩,那些幻象的碎片犹如飞血残花,逼得他几近漰溃。
“靖公子,你怎么啦?”冉镜雪惊忧万分的叫唤传来,那些突如其来涌入他脑海的幻象顿时又如潮般退去,靖寒忆好半天才平复脑海里如翻江倒海的痛苦,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没事。”然,疑惑充盈了他的心,他的目光又不自禁的落在了手中的“桃心”。
一玫寸许的“桃心”,却仿佛活了一般透着诡异的生命的气息,隐约可见无数丝线错综复杂的交织在这枚“桃心”里面,静静的发出如同脉搏跳动的“怦,怦”声响,响声竟与他心跳的节奏渐渐重合。
靖寒忆不禁思忖道:难不成这还真是一个人的灵魂?
这时,欧阳寻走近盗骊身边,突地叹道:“想不到主掌爱之悬关的情魔就这样被芙蓉姑娘给砸死了。”
“什么?”靖寒忆从沉思中醒来,立忙去试探盗骊的呼吸。郁天剑见靖寒忆脸色沉了下去,也急忙去摸盗骊的心跳:“不可能,凭芙蓉姑娘的这一点力气,断不会……”想到水芙蓉必会为自己杀了兄长而愧痛,郁天剑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