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寒忆恍悟:“你是说,这条龙是受了琴声的控制而兴风大作的么?”
“正是。”水芙蓉道,“靖公子若能找到弹奏七弦琴的人,并将这琴声阻止,蛟龙或许会停下来,而冉姑娘便可得救了。”
“弹奏七弦琴的人?”靖寒忆微一沉吟,目光倏地转向了大殿七层玉阶之上的宝座上,那里正有一人抚着一古桐木的七弦琴,瞅着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望着他。
那人脸上尽是欢愉的表情,仿佛能让靖寒忆这样凝视着他也是他的一种荣幸,所以,他一笑,便又开了花,为了炫耀他的丰功伟绩,他那纤长如鸡爪般的手又在琴弦上拨出一个高亢的音节,就仿佛他此刻高亢的心情一样。
音符如鹰,翱翔于殿堂之空,但那不是仙乐,而是魔音,是如尖针般刺入耳膜震得人心一阵痉挛的魔音,水芙蓉甚至因忍受不了这种魔音而吐出一口鲜血来,郁天剑与孪生兄弟连鼓了三次真气才能将这魔音残留在人心中的恐惧彻底消弭,而天池中的水花也似受到这魔音的吆喝,竟是如箭般的冲天而起,再次盛开出数道喷泉,池中的蛟龙蓦地发出震聋发馈的嘶声长啸,长尾突地一甩,水声哗然,就听“咔嚓咔嚓”连声数响,那器皿般的水池便轰然坍塌,水势奔涌而出,越渐下沉,而蛟龙那硕大的头颅又如小山般的向殿堂的上空顶了过来。
冉镜雪骑坐于蛟龙之上,在蛟龙的头颅之上一阵暴拳猛打,那蛟龙咆哮着在殿堂之上一阵盘旋狂舞,长尾不时的甩出地动山摇,突地,它那灯笼般赤红的双眼猛盯上了被束缚在石柱之上的靖寒忆,血盆大口一张,发出一声嘶厉狂嚣,便向着靖寒忆飞扑了过去。
水芙蓉一见大骇,不禁发出一声凄声大叫,眼看着蛟龙就要将靖寒忆吞食入腹,她脸色刷地一下惨白,差点又陷入晕厥。
然,那蛟龙就在离靖寒忆咫尺之距的地方突地顿了下来,它那双赤红的眼睛还是那样凶狠的紧盯着靖寒忆,仿佛随时要将他吃掉一样,但它那硕大的头颅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半空中一下,竟再也不能近靖寒忆分毫。
“哈……”龙殿里响起一阵尖笑,殿堂之上玉座旁边,那如女人般阴柔的黑衣男子抱着与他极不相称的七弦琴,竟笑得前俯后仰,四脚朝天,直恨不得在地上打起滚来,他指了指靖寒忆,止不住笑声的结结巴巴道:“吓……吓到了吧!哥哥……哥哥只不过想试探一下,你够不够资格做他的替身,如今事实已经证明,你,就是他替身的最好人选了。所以,我现在决定……”他抛开七弦琴,向靖寒忆做了个下垂的手势,柔声道,“将你放下来!”
将靖寒忆放下来。这无疑于对大殿里所有被金蛇绳束缚的人都十分有利,所以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禁不住暗喜。谁知,盗骊瞬间又变了脸色,思忖道:“可是,放他下来,我怕他手中的剑呀!”想着想着,他似乎很烦恼,在大殿之中又来回踱步,到底是放,还是不放,他忽然眼睛一亮,望向靖寒忆,问道:“我放你下来,你能不能不要用剑指着我?”
靖寒忆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妘婧却冷哼了一声:“傻子才问这个问题?”
盗骊目光一闪向妘婧,顿时狂怒:“我决定,先让龙吃了你,我再考虑其他问题。”说罢,他重又抱起七弦琴,一指挑上,重重的在琴弦上一拨,谁知这一拨够狠,竟将琴弦给拨断了,盗骊见那弹出来的七根断弦竟无力的垂搭下来,不禁哑然,怔怔的看了这七弦琴良久,妘婧见之仿佛幸灾乐祸的娇声大笑起来:“看来是天助我也!”
盗骊抬头看妘婧一脸的得意,垂头丧气的竟要哭出来,他猛地将七弦琴狠狠的向地上一砸:“什么破东西!”,这一砸,那蛟龙又发出一声悲嘶的长啸,竟掉头一转,向盗骊飞扑了过去,盗骊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连忙躲进了他身后的宝座底下,那蛟龙也不管是人还是座椅,就是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咔嚓”一声,那玉座被咬出一个大大的缺口,而蛟龙似乎不觉痛,还不舍的咬在座椅之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悲沉而愤怒的低啸,它那双赤红灯目又紧盯着盗骊似要喷出火来。
蛟龙的狂怒化为静止,硕大的头颅与那玉座似乎再也分不开,骑坐在它身上的冉镜雪听到声音有异,正要脱身逃走,靖寒忆却突然唤住了她:“雪姬,快将蛟龙的眼睛刺破!”
冉镜雪听得是靖寒忆的声音,便顺其意立刻凝出一道冰剑向蛟龙的眼睛刺了上去,“噗——”冰剑插入坚硬,耳边顿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接着便是一阵疯狂的风起狂舞,冉镜雪再也抓不住龙角被甩了出去,滚落在地上,这一摔竟摔得她骨骼松散、全身麻痛,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蛟龙的悲嘶渐渐低了下去,它那巨大的身躯横在宫殿之中差不多占据了这里三分之二的空间,然,那身躯却似僵了般再也没有动弹。大殿里的人皆是舒了一口气。
而这时,盗骊突然一声悲哭响彻了宫殿,那声悲哭甚至不亚于蛟龙的狂啸。只见他从玉座下爬出来,一直跪伏着爬到了蛟龙面前,凄声哭喊:“哥哥,你不能死呀!哥哥,你死了,我怎么办呀!骊给你找了最好的替身和最好的新娘,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他越哭越凄苦,直到泪干了,声音哑了,他猛然抬起了头,目光一扫,便扫到了还躺在地上的冉镜雪身上。然后,他便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奔到冉镜雪身边,一把将冉镜雪提了起来,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冉镜雪怒吼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害死了我哥哥一次还不够,现在又杀了他一次,你还我哥哥命来,你还我哥哥命来!”
冉镜雪被他一摇一推,几近昏厥,好不容易凭听声音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又被他重重的一拳击倒在地,这一摔,又摔得她胸口血气翻腾,忍不住就是一道血箭喷出。
盗骊又要提起她再给一拳,靖寒忆厉声喝止:“住手!你哥哥没死。”
“没死?”盗骊一喜,又跑到那白色蛟龙面前,亲妮的呼唤:“哥哥,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骊呀!”但是无论他怎么唤,那条白色蛟龙都不会再醒来了。“死啦?”盗骊神色一黯,又是向刚从地爬起来,好不容易站稳身体的冉镜雪奔去。
靖寒忆正欲说什么,冉镜雪听到来势之凶,心知不妙,便暗生一计,突地叫止了盗骊的脚步:“你等等!就算你要杀我,也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呀。”
盗骊眼睛一瞪:“你杀了我哥哥,自然要陪命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近一步,冉镜雪便退一步,她惊道:“我杀了你哥哥?什么时候?你哥哥又是谁?”
“你还不承认?”盗骊愤愤的跳脚,“我哥哥现在就躺在这龙宫之中再也不能动了,就是你刚才刺穿了它的眼睛,一剑将他刺死了,就是你杀了他,七年前,也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害人精,我要杀了你!”
他狂怒着,鸡爪般的手就要向冉镜雪的面门抓过去,冉镜雪听势之猛,情急之中,忽抓了地上的一物过来挡住了他这双凶猛恶兽般的手爪。
那是一张七弦琴,七根弦都断了琴,冉镜雪就靠着这张琴挡了盗骊致命的一爪,不禁苦笑:“我刺的是一条蛟龙,不是你哥哥。”
“胡说!”盗骊大怒,“你懂什么,他就是我哥哥,七年前,我将哥哥的灵魂寄在了它身上,蛟龙就是我哥哥,我哥哥就是蛟龙。”
“我看你是神志不清了。”冉镜雪道,“人的灵魂怎么会寄在蛟身上?何况人死了又不能复生。我劝你快醒醒吧!”
“你杀了我哥哥,就得陪命!”盗骊根本听不进冉镜雪的话,又是一爪向冉镜雪抓了过去,这一抓却赫然有一条鞭子无形中抽打在了冉镜雪的身上,冉镜雪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痛,偏又真气殆尽,一时无法复元,她现在是最后的一点力气都用完了,别说是反抗,恐怕现在连逃跑也成困难。于是,她干脆就坐在原地不动了,只举着那七弦琴待他的鞭子一抽过来,她立将七弦琴一翻,便将那鞭子缠在了七弦琴上,无论盗骊怎么拉也拉不开来。
“你给我听好了,我没有杀你哥哥,何况七年前,我在天山琴宵阁受艺,从未杀过一个人。”冉镜雪听盗骊咆哮的声音似乎渐渐冷静了下来,便接着道,“就是在魔教幕天宇,我杀的人也不到十个,这十个人都是魔教的杀手,除非,你哥哥也是魔教杀手,那便有可能是我杀了他。”
“我哥哥不是杀手。”盗骊目光一灼一忧,竟似无限凄伤,“我哥哥是才子,江南第一才子,他的名字叫,江昀郎。”
“江昀郎?”水芙蓉失声惊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