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清脆的声音犹如在空谷中惊起的阵阵回音,竹叶为之动摇,百鸟为之齐鸣,那一对夫妇沉醉于儿子的朗朗读书之中,洋溢在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
然而,好景不长,在以后的日子里,孩子的母亲突然失踪,父亲带着他四处奔波,只为寻找他的母亲回家,好不容易父亲将他的母亲找到了,但他的母亲却成为了别人的新娘,父亲一时伤心欲绝,决定只带着他回到自己的竹林小村庄,可当他们回到家时,小屋被火烧尽了,只剩下了一堆废墟,小屋前的竹子林也枯萎了,花谢了,树倒了,世界仿佛突然间塌下来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那个小村庄再也没有他们父子俩所留恋的地方,于是他们开始流浪了,父亲是江湖上有名的才子,他能以他的书画挣很多很多的钱,但是他却不愿意卖出一幅画,既便别人拿出一千两银子或是一万两银子,他都毫不动心。
那幅画便是他为母亲所画的《洛神之舞》。
那幅画藏尽了父亲对他母亲的所有思念,他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给别人看,只有一次悄悄的拿出来告诉孩子:“翼儿长大了,一定要帮爹爹好好珍藏这幅画,爹爹什么都没有,就只能送我的翼儿这一笔财富了。”
“翼儿听爹爹的话,可是翼儿好想娘亲。”也许,就是因为孩子的这一句话又触动了父亲的相思,他居然在第二日就将那幅令他爱不释手的《洛神之舞》卖了出去,虽然是卖,但他却没有收到任何一分的银两,他卖出去的收获,竟然就是孩子的母亲。
他们一家团聚了,可却是在一个阴暗的窑洞里团聚的,在那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之外,还有一些人,只是那些人看起来是那样的肮脏枯瘦,是那样的狰狞可怖,他们的眼睛总是如狼一样的盯着这个外来的孩子,也许是因为这孩子太过于可爱,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太过于聪明,也许根本就是想吃了他,总之,一日从早到晚,他们的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孩子。
一日过去了,二日过去了,三日过去了,孩子的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可是父母身上却没有带吃的东西,父亲说他要出去给孩子找吃的,所以他将母亲与孩子都留在了窑洞里,自己一个人一出去就是一天,母亲与孩子在那些饿狼般的众目环视下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天,到了夜晚,母亲再也忍不住要出去找父亲,可是孩子怎么办?当她要将孩子也抱走的时候,那些人便疯了般的扑上来,将母亲包围,无数只枯瘦的手抓向了她手中的孩子,她拼命的抱紧孩子,呼喊着丈夫的名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衣衫已被那些人抓得破烂零碎,如凝脂般的肌肤已被抓出鲜血淋淋,最可怕的是,当那些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流出来的鲜血时,他们眼中竟然露出了狂喜的光芒,一众人犹如野兽般的扑到了女子的身上,将她的肌肤咬破,干脆饮起她的鲜血来,而她全然不顾,只想好好掩护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只要孩子不受伤害,她竟连丝毫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而就在母亲快要死的时候,他的父亲终于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妻子被那些枯瘦的人压在地上,父亲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那样愤怒而冷厉的光芒,他拔出了剑,在那黑暗的空间里划出了第一道雪亮,只不过那道光亮掺杂了血的颜色,数个头颅就在那一道剑光下滚到了地面上,他们的嘴角边还残留着孩子母亲的血。而就在父亲将要挥出第二剑的时候,那些人哭叫着跪在了他面前,有人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呀!我们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这里没有粮食,也没有水喝,地里面的虫子都被我们吃光了,后来,没有办法,我们连蜡烛,土壤,其他的什么都吃!因为实在是饿,所以……”
“所以,你们连孩子也吃了。”父亲厉声问,“为人之父,竟连自己的孩子都吃?”
一堆白骨扔到那些人面前,那些人纷纷低下了头,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许久,父亲的脾气稍稍平和了下来,问那些人:“为什么不出去?”
“我们试过了,每一条路都是死路,这里根本就没有出口。”
“那为什么又要进来?”父亲接着厉问。
“因为……因为听说这里藏尽了天下宝藏。”那些人低着头,颤颤栗栗的回答。
“宝藏?”父亲蓦然大声冷笑,“呵,贪念,都是自作自受呀!”
父亲的叹息久久的留存在孩子的心中,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孩子开始吃上了东西,每一日,他父亲都会送东西回来给他吃,每一次都是新鲜的肉,香喷喷的烤熟了的肉,只不过,他不知道他吃的肉是什么,而又为什么只他吃,他父亲和母亲都不吃。而终于有一日,孩子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泪,看到了父亲身上时常流出来的血,他才明白他吃下的是他父亲的肉。
“我一定会找到出路。”父亲总是笑着对母亲说,“一定会带着你们母子回到原来的世界里。”
可是,父亲并没有守信用,他最后一次出去是七天,就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是他的一碗血。是一个白衣人捧着他的一碗鲜血回来的,那个白衣人对孩子说:“喝吧!这是你父亲最后留给你的一碗血!”
“我不喝——”孩子恐惧着,却仍倔强喊道,“我要我爹爹,我要我爹爹,哇——”拉扯着身边躺在地上的母亲,孩子的哭声持续了好久好久。
“你把他怎么样了?”母亲也在一旁厉声问,只不过因为饿了七天的她再也没有力气说出第二句话来。“娘亲,娘亲……”孩子拼命的摇着母亲的身体,却见她已昏了过去。
“喝吧!喝了,我就救你娘亲!”那个白衣人对他温柔的笑道。他的笑容像极了父亲,却比父亲更要好看,天真的孩子真的相信了:“真的么?我喝了,你就会救我娘亲!”孩子咬紧了牙关,望着眼前如神仙般的男人,哀求,见那男子微笑着点了头,他眼里也露出了坚定的光芒,“那我一定喝。我要我娘亲。”
孩子真的喝了那碗血,只不过,当他喝完那碗血之后,他便失去了理智,他红着眼睛杀掉了那里所有的人,唯独没有杀他的母亲。
但是,她的母亲却不见了,当那个白衣人从他面前消失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消失了。
那个时候,他才三岁,从三岁起,他就开始饮人血,吃人肉,时间久了,他回想起来,似乎他的父亲和母亲也是这样被他吃掉的,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也想不起来。
他以后的记忆里被红光与血腥占据,脑海里充满了尖利而凄惨的嚎叫,起初,他也会在听到这些嚎叫声时毛骨悚然,害怕不已,但久而久之,那些嚎叫声也从他记忆里慢慢消失,他也已经习惯。
但孩子的内心是孤独而恐惧的,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也许如幻阵里众多厉鬼一般,他也不过是一个坠入了地狱的鬼魂而已,只因内心里的怨气太重,他便如妖鬼一般游行在黑暗的窑洞之中,将一个个的来人杀死,并饮尽他们的鲜血。
鲜血对他有着极强的诱惑,他越饮越多,便越来越贪婪,直到后来,他内心里形成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欲望,他非饮血不可,非杀人不可。
每一个闯进他洞穴的人,他都绝不放过,不惜让他走过的路上铺满白骨垒垒。
那接下来的画面,便是浑浊的鲜血,人皮与白骨,那些不似人间的岁月淹没了一个糼小孩子懵懂纯白的心灵,吞噬了他原本洁白的灵魂,让他逐渐的忘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无边的黑暗让他像一只小兽一样生活着,而路过他身边的人,只会成为他的食物,抑或,是他无聊时的玩具。
靖寒忆的意识渐渐与那些变幻不定的幻象相融,在那些幻象之中,血与火交替出无数的狰狞面孔,喷吐出鲜血如蛇信,蛇信蜿蜒,交织出一张巨大的血网,竟将他所有的意识都囚困了起来,令他如陷梦魇般的无法挣脱,他抬头就见鲜红的蛇信如万箭一般的向他全身各处射了过来,一瞬间他仿佛有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一双阴邪鬼魅的眸子在他脑海里欲浮欲沉。
幻阵?竟然又是幻阵!到底是谁操纵了这些幻阵?
难道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