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生日快乐歌夹杂着小孩子们的欢呼声,嚷嚷声,大人们的斥责声,气球的爆破声,还有其他各种烦心的音乐声,拍桌子声,蹬桌腿的啪啪声,小孩子们的追打声……连同蛋糕、披萨、冰淇淋、牛排、沙拉……各种食物混合的香味充斥在这间混沌的店面里。曾利国快要受不了了,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滑稽戏,与其跟这女人来这地方,还不如回家管儿子呢!女人这种动物也确实搞笑,一个个都像长不大的白痴!想到这儿,他愤恨地抿了一口红酒,红酒在杯中猛烈地晃荡之后被放回桌面。这种地方居然还卖红酒,他不由得冷笑了一下,随即神经兮兮地摸了摸夹克口袋,正想掏出打火机,越悦慢悠悠地低头,打开她那香奈儿手提包,取出粉盒,漫不经心地说:“这里可是不准吸烟的噢!”曾利国懊恼地瞪了她一眼,她脸色苍白,他并未多想,只是恼怒地说:“叫你别选这里……”
“怎么,想儿子了?”越悦阴阴地说,“想儿子就别来呀,谁勉强你了?”硝烟弥漫,曾利国寻思着今晚算是没戏了,还是快点买单回去吧。他抬手叫服务员,因为周边太吵不远处的几个女服务员都没听到。越悦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没打腮红,似乎显得过于苍白,幸亏刚才出门时补了补妆又涂了点口红,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头有点晕,嘴唇很痛,胃里有点恶心,不会是怀孕了吧?她惊恐又有些惊喜地想道。放好粉盒,随手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橙汁。
曾利国想快点摆脱眼前这恼人的地方,他又抬了一次手,这次更为大声地叫道:“服务员,买单!”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越悦也“啪~~”的倒在餐桌上,浑身抽搐起来,橙汁像华丽的颜料一般在白色的桌布上漫流开来……
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虚幻,光线色彩变弱变淡,无垠的海面由明亮的湛蓝过渡为深邃的黑,她曾是那样幸福快活地奔向大海,而此时展现在她面前的却只有无尽的幽暗。波涛汹涌,浊浪滔天,鬼魂们在深渊里凄凉地嚎叫,她正站在悬崖边俯视着脚下慢慢升起的绿幽幽的鬼火,她一点也不害怕,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为什么?为什么?……她开始追问自己,她不明白,还是不明白……
终于,天亮了。林洁如摇晃的脑袋停了下来,她睁开一只眼看到窗帘的缝隙里射进的白光,继而惨淡一笑。老公方宏耀早就起床了,她听到客厅里她母亲留方宏耀一块儿吃早点,方宏耀则急匆匆地说他要迟到了,随即传来一记关门声。每天每天都是如此,他早晨从来不跟她说再见,也从来不在家吃早点。
今天林洁如要去医院复查,这是术后第一次复查,妈妈开始唠叨了:“你别那么着急。等我把承泽送进学校后,咱们一块儿去。”
“妈,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早上不是还要买菜吗?”
“回来再买好了。我陪你去!”妈妈很坚决。
洁如皱起眉头,不耐烦道:“妈,你别事事都管,让我自由一回行吗?”
妈妈刚要开口,在一旁的父亲嘴里一边嚼着酱瓜稀饭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行了,行了,你让她自己去吧!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
“我怕她走丢吗?我是怕她走丢吗?”林母没好气地说。
“那你到底怕什么?”洁如反问道,“怕我不把真实的结果告诉你?妈,我为什么要瞒你?有什么可瞒的?”洁如神情坚定道。
“但……但……”林母嘴唇有些哆嗦地欲言又止。
“算啦!你让女儿自己去吧。老太婆,真是的……”林父取下眼镜,不经意地抹了抹眼角,埋怨道。
“31号林洁如,请到312诊室就诊。31号林洁如,请到312诊室就诊。”妇科门诊的显示屏上出现红色的“林O如”的名字。此时已是早上11点23分了,洁如在网上预约挂号的时候故意选了后边的号子。她起身,向四周扫视了一遍,才慢吞吞地走向312诊室,并未见到顾小曼的影子,据她所知顾小曼今早预约了何医生的专家号,也该来这里才对呀。她本该十分惶惑的,但仅是垂下了眼帘,安静地走进诊室。医生问了几个常规问题,给她开了一张B超单让她去缴费、预约,就好了。
洁如心不在焉地走到医院大门口,开始在包里掏车钥匙,可是摸了半天就是没摸到。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看到洁如便激动地向她奔来,是徐杰辉的老婆姜琳。姜琳披着一件灰色水貂小斗篷,扎了一支高高的马尾,头发被挑染上各种鲜亮的颜色,跟她风风火火的性格很是相称。她兴奋地拉住洁如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道:“你知道吗……越悦……越悦……那****……昨天……死了……”
洁如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眼底有太多让人无法读懂的东西。姜琳抚着胸口,气息慢慢平稳。“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姜琳神情依然激动。洁如摇摇头,她把姜琳拉到了门外的一个小拐角处。洁如觉得在医院大门口,交通要道、人来人往之处谈这种问题似乎不太合适。姜琳迫不及待地小声说:“我听他们公司的人讲,是曾利国下的毒……”还没等洁如开口,姜琳又说:“曾利国肯定烦那****了,她还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为她倾倒,不要脸!”
“是曾利国杀的?”洁如迷惑地望着姜琳,“所以顾小曼没来?……”
“什么?”姜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今早顾小曼应该来看专家门诊的。“对!对!”她急忙回应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老公告诉你的?”洁如疑惑地盯着姜琳。
“徐杰辉哪会对我讲这个!”姜琳鄙夷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是他们公司的人讲的。”
“你还有内线?”洁如说。
“那当然。”姜琳得意道,“他们公司有的是我的眼线,不然我怎么会有消息跟你和小曼讲。”
“你讲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洁如有些不悦道。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可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呀!你们应该谢我才对!”姜琳的语气中透着点傲气,要是换了别人都会感觉不舒服,但洁如早就习惯了。
“那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洁如试探道。
“还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嘛!”姜琳有些不耐烦。
“我是说这件事……”洁如没碰见过这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哪件事?”姜琳问道。
“不就是你说的越悦……死了……的事。”洁如不知为何有些结巴。
“哦,这个嘛,警察还在查呢,可能还在他们公司挨个儿询问一些情况。这些等你家方宏耀回家你可以问他嘛!”
“就这样?”洁如似乎有些失望。
“是,就这样,你还想怎样?我又不是什么千里眼顺风耳!”
“你不是说在他们公司有眼线吗?”
“他们公司的人现在也不是很清楚状况。那****是昨天傍晚死在他们公司对面的超级披萨餐厅的,又不是死在公司的。据说被毒死的,当时曾利国正好跟她一块儿吃饭。”
“哦。”洁如淡然地点点头。
“哎,你说我们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小曼,探探风声?”姜琳突发奇想道。
洁如犹豫道:“如果真像你说的,她家曾利国应该……算了吧,我觉得不太好。”
“有什么要紧的!她跟曾国利早闹崩了,说不定现在正高兴着呢!”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姜琳立即拨通了顾小曼的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最后跑出一句“对不起,您所拨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姜琳失望的眼神中略透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看来小道消息属实,确实有好戏看了。
“没人接?”洁如的内心也很矛盾,她不知道是希望小曼接电话还是不希望她接电话。
“嗯。”姜琳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挽起洁如的手臂道,“你不用急着回家吧?不如咱们去庙里。”
“干嘛?”
“还愿呀!”
洁如冷笑了一下:“你去吧!我心情不太好,不去了。”
“怎么?复查的结果不好?”姜琳问道。
“没什么……”洁如淡淡道,她终于在上衣口袋里摸到了她的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