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灿点点忽明忽灭地消失于天际,烟火天光一暗,四周变暗冷了下来,虫蛙风声回到了耳外,眼前树边、湖边、山边尽皆见不着痕迹。
林宏眼前,三人的身影消嗜于夜,烟火迸裂声响缭绕在耳。
他不是没想过事情会变得如此真实地坑坑巴巴,只是,两个月前,大伙儿还前一脚后一脚地,同心走在一路。两个月后,事情如雪球般地滚至无法掌控的地步,火烧眉睫下,大家各自打算,林宏手紧握,火气粗糙地收进胸口。
眼睛还没适应于黑,面前的人,不见其眉目,不见其面容。冷雾袭上,声音漠然,油然鼻息间能闻见发丝软香。
林宏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子,对着相子伯那暗不见的脸,声音歪歪斜斜:“方才,要、要救洋证的,是妳。”
这话抖地从林宏嘴上说了。
相子伯没回他,两眼睫眨都没有,沉默以对。
好一阵子,林宏说了:“原来、妳也不是真心想帮他。”
相子伯依旧沉默地望着他。
林宏再度张开张话讲不清的口:“不过、既然、是答应过的、既然是该做的……,”林宏语落:“我就会想办法。”
双目懔懔,相子伯好似生平她第一次换了另一种神情,谁都说不上个词儿来,双眼定下,就像是天上飞的神魂,咚一声突然扎扎实实踩到地面。
萧昭福抓住林宏:“靠,你现在这样是要想啥办法?你连说话都不行了,别去搅和行不?要是被抓了,咱们也跟着落水不是?”
林宏普通地说:“我、又、没打算怎样,就去看看。”骨髓痛地紧抓臂膀。
“少唬!你******就是要去救洋证,一不小心会害惨我们啊!到时候面对研究院、军事法庭,刀阿枪的,你还能不说实话吗?说不定给骂几句你就招了!你现在又……。”萧昭福一把挡在前面,话虽毒,语气可不是这样的,就像老妈子担心危急:“总之,你真去,就是和我萧昭福杠上!”
“别吵了你这死贼、贼,洋证人都走了!我、又、追不上,再说这祸根本是我们桶的。”林宏说着,吃力地说话,又特别慢,断断续续:“我就去瞅、瞅个几眼,不会害到你们,为了、安我自己的心。这样行不?咱们道不相同,从此以后那个、河水井水,不生事儿。”
话毕,当下人心皆如一刀划下,萧昭福和会长往林宏看去,林宏眼神决裂,气神已定。
“这、鞋圈事以后别找我,今天、最后一次帮衬了。”林宏的话淡淡:“相子伯。”
三个字全名落下,从刚刚到现在,即便骂她也不过高傲地气,但一听到她全名,那声冷地,好似再也经不起,她两眼木然,纠结酸涩一涌而上,接着脸一漠,撇了一句:“随便你。”转身一两步后便快步嚣张踏步离去,直到她的影子入黑林再也看不见。
“唉呦这又……。”萧昭福左看右看,他是没想闹成这么绝的,一下子手足无措。
林宏咬着牙关,气呼呼地摆着架子往原路回去废水塔,虽然身体生疼,但是小脑后的创伤开始恢复,几步不稳后渐渐能前行。
萧昭福快步跟了上去,拉拉他,话转哀求:“兄弟,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你就当是我,是我良心给狗吃!但是别去行不,太危险了!我们不过高二生,这些拉哩啦扎的事,哪轮到我们小屁孩插手?”
林宏磨磨牙根:“你傻、傻楞阿,我去废水塔,跟我来干嘛?”
“我哪是在跟……!”萧昭福话到一半,笑闹改口:“你别激我,我是来劝你的。”
林宏自说自话:“你想去我也不让你去。就你那身材,要怎么躲,要你不小心露一肚子,我才会被你害死。”林宏说着,压着痛楚,大步走了。
萧昭福还骂咧咧地说话,林宏就干脆啦啦啦地唱起他的歌来盖过他的声音。
“嘿呦。平高山下……一毛钱,两毛钱,你家有钱,我家捡!……换了酒肉好过年……。”
林宏哼哼着五音不全,声音根本发不出口,直到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像心里烙了一个绵绵不止的印。
萧昭福皱着眉头,看着他走,但他终究没有往前,也没像平常酸地骂回去,林宏给的这个台阶,没有下地顺溜,他转头看着远走的相子伯,骂她无情,但自己又如何?不管有什么大道理,他都不敢惹上研究院,就像这双大脚丫子外又脏又大的步鞋,愤怒地踩了那么久,依旧没胆跟上前一步。
“白眼狼我可是当得过了。”萧昭福气话,望着林宏走去那条幽幽暗暗的路子。
“是我出的主意,人也是我打的。”会长平平说,过了许久,又加了句话:“而且,他可没那么想你。”
事以至此,萧昭福依然松不下膀子:“他就这样……。”
望着前头,会长面色沉沉,他已不在拦人,双眼却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脑里念头激起许多心思,四周其他人和景色全变得模糊起来。
唯有一边的萧昭福依旧自个儿喃喃:“我明白、我明白。但我就想这么说我,我就想这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