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川,你这是干嘛?”
“你要去哪?”
“寒时他马上就要离开青城了,我今天得回趟合欢山。”
“那你带我去吧。”
“于情于理,我现在都只是你的老师。更没有带你出去的道理。”
“那你就更不能出去了,我要保护你。”
沈梦京笑了笑:“傻丫头,怎么突然说这傻话。你乖乖回去把桌上的经文抄录一遍,我会回来检查。”说罢,就要从晚川旁侧穿过去。
晚川立马转身拉住了沈梦京的手臂,又自觉失礼,只好放开:“你就是不能出去,要去就得带着我。”
沈梦京看着晚川着急的样子,知道现在是不能出去了,只好转移话题,再寻机出去。
“一个月的期限已到,明日我也是要回寒山寺的。总要走。”
听到沈梦京的话,晚川有些伤心,但她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那我以后还要去寒山寺听你说故事,还要保护你。”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我一定记得你的这份心。”
晚川点点头,尽量让自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今晨,我听程颂管家说,会客院前的那两株昙花开了。似乎比往年都热烈。”他顿了顿又说:“也比往年凋零得快些。”
“那两株花极少在晨间开放,今年还是第一次呢。”晚川的心情有些平复了。
“佛教里有个关于昙花的故事,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晚川点点头,两人便就在柳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灿烂。可她却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后来玉帝得知了这件事,便大发雷霆要棒打鸳鸯。”
晚川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心也随着花神的爱情而不安。
“玉帝将花神抓了起来,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真忘了花神,潜心习佛,渐有所成。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下山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默默绽放。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
“后来呢?年轻人记起花神了吗?”
“后来啊,有一个......”
沈梦京正要往下说,就被匆匆赶来的清露打断了:“小姐!小姐!”
“怎么了?”
“秋娘让我们收拾了你的行李。说让你和沈公子现在就回寒山寺。”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文大人带了好多士兵,将我们府里里外外都围了个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我娘呢?还有程叔。”
“他们都在会客院,秋娘说了,让你赶紧坐上停在偏门的马车前往寒山寺。还说这是文大人交代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虞家难道出大事了?”晚川自顾自地说道。
待晚川一行人赶到时,会客院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古玩字画都被扔在地上,像是刚被搜查过一般。
“门口留几个卫兵把守着,其他人到后院去搜查。”文伯隅故意高声说道,待卫兵走远,他才松了口气。
“虞家这回恐怕要遭劫了。”这句话从沈梦京的口中悠悠而出,仿佛一个游离俗世的边缘人物,早已目睹了世间所有痛苦和遭遇。
“文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孔慈焦急地问道。
“世南要献给神宗的那尊佛像与大内丢失的那尊是一模一样。皇上很愤怒,所以让我来查处虞家。”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们老爷虽然喜爱佛教的东西,但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程颂着急地说道。
“若真是这样,虞老爷将自己盗出的佛像再进献岂不是自投罗网。皇帝难道不觉得奇怪?”一旁的孟长陵说道。
“怪就怪在这,在世南兄要进宫面圣的前一天晚上,有大批士兵到客栈抓捕他,罪名是涉嫌盗窃和欲偷运海外。但在审讯时却没人提及进献寿礼这件事。”
“极有可能,虞老爷遭到了陷害。”沈梦京这样推测着。
“这次皇上派我来查处,就是想试探我的立场。虽然我知道虞兄是冤枉的,但也爱莫能助啊。”
“那皇上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人?”秋娘关切地问道。
“皇上让我把你们‘请’到一个地方,等事情查完就可以让你们回来。”
“这不就是关押软禁吗?”清露嘟嘟喃喃着。
“皇上对你们这些家属倒是不怎么在意,所以我才让晚川去寒山寺避一避。”
“要去也是让我娘去,她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奔波劳累。”晚川听到这话立马回绝了。
“傻孩子,之前我因为云质的事错怪你了,你原谅娘。乖乖听文大人的,跟沈公子回寒山寺,不要担心我们。”
“不行,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晚儿,你就听我爹的吧,既然伯父是被冤枉的。那你就应该留在寒山寺,找准时机替你爹洗清罪名。”
“就是啊小姐,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救老爷的。”疏桐也劝说道。
在众人的劝说下,晚川无法只得答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押上马车,离自己远去,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知道,越是艰难自己就应该越是坚强,这样才能还虞家清白。
每日呆坐山头看夕阳落下,等待家人归来,已经成了晚川的日常。夕阳西下,最后的一点火烧云也在消散。原本炽热的光芒收敛收敛,再消散。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晚川能想到的只有虞家悲惨的命运,她知道虞世南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从小她都在父亲的呵护下长大,突然脱离了庇佑,自己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夏暑逼近,但还是不要贪凉的好,这山头的风正盛,快回去吧。”
晚川没有回头,她知道一定是沈梦京:“只有站在这里才可以看到来往的马车,才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他们。”
“你放心吧,这件事一定很快可以水落石出的。”
“在你的人生中,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你不相信所谓的因果了?”
沈梦京看着晚川,眼中有了一些不能轻易看出的,躲躲闪闪的怜惜和无可奈何:“会有那种时候。”沈梦京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从小跟着我爹,他就算在外奔波也会差人送信给我报平安,我总看他接济穷人,也看他研读佛法。那他为什么还要受这种无妄之灾?”
“佛家所谓修行都是个人的修行,你说的这个我不能回答。我只希望你好好对自己,毕竟现在虞家只有你一个人。”
“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哪怕我去看望他们啊,我都做不到。”
沈梦京的心被敲打了一下,晚川的话仿佛在鞭打他的曾经。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被过往缠绕,但当过往袭来,他还是被捆得透不过气,他只有逃离。
“我想去找文姐姐,让她帮我打听打听秋娘她们被关在哪里了。”晚川转头却不见沈梦京,她轻皱眉头疑惑地站了起来,想去追随沈梦京,于是往下山的路寻去。
刚走到转角处就看到穆寒时和沈梦京在说着什么,正想叫他们,却看到沈梦京拿出了一块玉佩,就是晚川当初看到的那枚。可令晚川不解的是,沈梦京不是留恋财物的人,那他为什么三番两次掩饰这块玉的存在呢?好奇心驱使着晚川躲在矮小的灌木后悄悄听着。
“你为何把这块玉给我?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唯一东西。”穆寒时觉得奇怪极了,往日里这块玉是不会出现在沈梦京手里的。
“把这块玉给神宗。”
“你疯了吧?”穆寒时惊讶道,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虞世南的案子是没有翻案的可能了,所以想利用这块玉让神宗同意复查此事?”
沈梦京点点头:“我已是半个佛家弟子,绝不踏入朝堂半步,而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希望你能帮晚川,但千万别让她知道。”
“你....”穆寒时认为沈梦京实在不该这样。
“神宗耗尽毕生精力都想得到这东西,他会重新调查的。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事情。”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会不帮你。只是我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了,你.......”
沈梦京打断了穆寒时:“你不用担心我,我此生都不会离开青城了。恐怕我不能再在沈家的祠堂里尽孝了。”
穆寒时拍拍沈梦京的肩膀:“我该走了,马车还在山下等着,你保重。”千言万语化此一句,说完便走了。
晚川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但又不方便直接过去,只好绕了条荆棘丛生的小道去寻穆寒时。
在下山途中看到突然出现的有些狼狈的晚川,穆寒时十分惊讶。原来,晚川的裙脚被荆棘划破了,手背上也能隐隐看出些血痕。
“你怎么会在这?天就要黑了,你快回去吧。”
“你能不能把他给你的那块玉还给他,我不能让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这是我答应他的,这也是唯一能替虞家洗脱罪名的方法。”
“那你能告诉我关于他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