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清晨，楠木一睁眼，便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当然，木木念了好久了呢，爸爸怎么可能会忘呢？”男人轻抚摸楠木的头回答。
楠木得到答案，不停地点着小脑袋：“嗯嗯！要记住噢。”
今天是楠木的十一岁生日。
下午放了学，楠木带着一群好朋友高高兴兴地跑回家。
看着男人和老人在厨房中忙碌的样子，楠木走进去笑道：“爸爸你还会煮饭呢！木木等着噢！”
男人边炒菜边回复楠木：“嗯，好好好。”
“走，去我卧室玩。”
楠木此时心里只有对男人的崇拜。像个小大人似的领着一众同学来到了她的卧室。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整洁干净的公主房，而是侧躺在双层床上的女人。
女人脸颊绯红，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些什么。
楠木一惊，上前摸了摸女人的额头和脸颊，女人也感受到一双小手在抚摸着她的脸。
她睁开迷茫的眼睛，眼神虚晃不定。
等她定睛看到蹲在床前的小人儿，咧开嘴傻笑了下，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着小人儿的脑袋，欣慰极了。
她努力支起身子来，对床前的人儿说道：“宝贝，唔…妈妈今天很高兴——考车拿了第一，教练请我吃饭，妈妈就多喝了几杯。嗝。抱歉宝贝，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她缓缓地吐气，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楠木皱眉，“没事，您继续睡，有爸爸在。”
走出卧室，客厅里一众孩子正欣喜地打开蛋糕盒子。
“木木，叫同学吃饭了！”
“走，吃饭去。”
孩子们将圆桌子围得满满的，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供男人、老人坐下了。
他们皆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都食欲大开。
“啊，这个怎么这么咸！”
“好淡啊，叔叔你没放盐吗？”
“这个肉丝的味道……好奇怪。”
“……”
楠木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和老人，他们羞愧的眼光只能让楠木感到不耐。
“走，去主卧室玩。”
楠木领着一群女同学来到了父母的卧室，打开衣橱，捣鼓着母亲的漂亮衣服，玩起了女孩们最爱的换装游戏。
男孩们在客厅里蹦跳着，将没人吃的蛋糕抹在对方脸上，用客厅里的一切能够玩耍的东西，开始了星球大战。
男人和老人相对叹息，坐下，吃着桌上已冷的饭菜。
这个生日，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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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清晨——
一如当年，黑暗中，楠木漫无目的地走着——
“嘭——”
“快点快点，诶！把那个也拿走。”
“这些丢了，把那堆东西拿出去。”
“……”
外面吵闹至极，即使是在里屋睡得正熟的楠木，也能清晰地听清外面嘈杂的人声。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们想干什么？
楠木起身来到客厅，只见一众人正搬运着家中的东西。
小至书本厨具，水果蔬菜，大至被褥家具。
楠木看着他们将要把整个家的东西搬完时，一中年男人走来，拍着楠木的肩：“木木啊，都长这么大了？哎当初见你的时候才这么矮……”男人比划着，“这下你就要真正懂事了，要理解你爸爸，他也辛苦。去，穿上衣服，跟着你爸爸？”
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
爸爸那家子人都是这个样。
楠木心酸，不得不强撑着，“不了，我去睡觉了。”
楠木转身擦擦眼角的晶莹，爬上床，感受被褥带来的暖和，可谁又能知道，心有多冷呢？
楠木背对着门，侧躺着，晶莹再一次泛滥，打湿了那个作为她父亲的男人精心挑选的软枕。
那触感好似男人的手臂般，让楠木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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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木木！”
楠木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见一破音的叫声，缓缓醒来。
面前的女人，满脸着急的神色，额上汗珠豆大，顺着脸颊划下，妆容凌乱，不似那个在外优雅端庄的女人。
“木木，你爸爸走了？那个死鬼搬走这么多东西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拦着点，等妈妈回来吗？话说你都这么大的女孩了，还不懂这些吗？！”女人有些不满。
女人一连抛出来的几个问题和指责的疑问，让楠木哑口无言。张张口，说不出话来。
但若仔细看，她的嘴却在轻微地颤抖。。
“好啊，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走了也好！给老娘搬走这么多东西，我辛苦培养的女儿不可能再给他。”女人喃喃，转身走出。
楠木呆愣在床上，久久不见动作。
原来，爸爸……走了？
爸爸……妈妈？
楠木心里复杂极了。
即使日日夜夜看见他们吵架厮打，她也麻木了，但始终存在着幻想。只要。只要……他们在一起，不离开就好了……
起码，在这几年吵吵闹闹中，他们最后皆是因为楠木的原因，并未冲动地直接去民政局，而是打过之后便冷漠了。
然而在此时，楠木只感觉到，那来自胸膛深处剧烈的疼痛，让人无法忽视，那么刺人，那么。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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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步行街道上，楠木独自坐在黄桷树下的石板上，冰冷的石板让她深刻意识到，大街上空无一人，除了她。
楠木细嫩的手臂怀抱着，脑袋埋在怀里，整个身子蜷曲在一团，清冷的街道上格外萧瑟。
冷风吹来，她冷不禁一颤。
爸爸…妈妈……
你们在哪……木木…木木好冷……
楠木更加用力地将自己紧缩在树下的角落里。
孤零零的样子似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让人心疼。
天空倏忽，“轰隆——”天际闪过一道银白色的亮光。
树下的小身子惊得直颤抖，脑中混沌。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木木好怕……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见了，别不要木木啊。。
木木惹你们生气了吗？木木…木木以后会乖乖的，听你们的话，让你们骄傲的……
不要…不要抛下我……
“今天女儿都失踪了你知道吗？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你究竟在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比女儿还重要的吗？你根本不配做个父亲！”女人激动得声嘶力竭。
眼前这个男人太让她失望了！
“瞎说什么失踪，不就是跑去她干妈那玩了吗？这不找回来了？今天下午跟朋友约好在茶楼打牌……”男人皱眉，为女人的过度激动感到不耐烦。
“打牌？你个混蛋!我一回家没看见女儿，打电话问了身边人都没看见她，我能不担心？最近童孩失联的新闻多得满天飞，我能不着急？我是去找她舅舅调出监控录像才找着她的，而你呢？认为没什么事？万一女儿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办！”
女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你不管女儿就算了，以后我们……她必须得跟着我。”
男人闻言，略有怒火，“她的学费我交，她的日常用品，学习用具我买，一天还给她零用钱花，哪不管她了？”
“你！”
“……”
女人已说不出话来了。
只觉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冷漠，当初是怎样苦命才从了老父亲的话嫁给这个乡下来的男人啊！是她把他带到这个城镇中来的，不然他哪来今天？
……
楠木听着男人女人的吵骂声，心中更是不安。
爸爸妈妈……
“木木，起来了……该上学了。”
女人的声音与梦中相同，但呼声中少了些微妙的感情。
楠木睁开颜，看着眼前这个一夜间疲惫了不少，眼睛红肿成核桃似的女人，眼睛一酸，拥住她，“妈妈，木木……木木会听话的。”
女人欣慰地看着楠木，“嗯，我家木木很乖，以后。就跟着妈妈过日子吧……妈妈爱你。”
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楠木心中波澜起伏，爸爸…爸爸真的走了？
早读结束后，一女孩走近楠木，“木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楠木看着这个从一年级开始便玩得好的女孩黎尤，她带着担忧的大眼询问她，心里酸涩，不禁哭诉出来，“爸爸…爸爸走了……”
女孩一愣，“啊！木木。木木别哭。有我们在呢，以后我们会陪你的。”
一旁另一个高高的胖女孩走到楠木身边，“木木没事，他们还是爱你的，以后也有我们……”
“尤尤…婧婧…谢谢，不要…不要离开我。”
“嗯！”“嗯！”
三个女孩包成一团，楠木哭泣，黎尤和萧婧轻拥着她。
在这个嘈杂的教室里，角落却格外温馨甜蜜。
——这一年，楠木十一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