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竺雨沐怀中那个诡异的青花坛,舒辣辣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未来世界看过的古装剧里面,不是就有太监拼死护住小瓷坛的桥段么?据说坛子里装的是他们的“命根子”。看竺雨沐的架势,他怀中的坛子里似乎也是这个东西。
“你……”她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她直接问:你的小弟弟真的切下来放在坛子里了吗?
“给你,拿去喂狗!”他凶恶地走到她面前,把坛子往她的怀里塞。
因为背在后面的双手上还拿着剪刀,她没有及时把手臂拿到前面来接坛子,而他以为她能够拿得住呢,就松了手。
两个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坛子坠落下去,着地之后,爆发出瓷器清脆的破碎声。
竺雨沐瞬间傻掉了,就那么揸着手,看着地上的瓷器碎片。
舒辣辣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碎片,而是那个已经开始干枯得跟一节枯木一样的玩意儿。
当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她便顾不得大腹便便,扔掉手中的剪刀,蹲下身去。
从袖子里抽出那条干净的锦帕,打开之后摊在掌心,然后,将那个已经丝毫没有生命力的物件放进了锦帕之中,再小心翼翼地包好。
包好之后,她又费力地站起身,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锦帕,并未接过去。
“竺雨沐,给你,拿好了,再去弄个精致的坛子装好……”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都在颤抖。
一个以性为精神支柱的男人,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太监呢!
他的悲催,已经不是她能够了解的了。
良久,他终于伸手接过锦帕,脸上却已经泪光闪烁。
“先找一个地方把它放好……”她建议道。
他点点头,拿着锦帕走了出去。
过了好久,才蹒跚着走回来,样子看起来疲惫极了,跟往日里那个傲气冲天的竺家二爷判若两人。
她双手撑着酸胀的腰肢,挪步到他跟前,“坐下跟我聊一聊吧……”
他狼狈地点点头。
两人在桌边坐好,她倒了两杯还温热的茶水,把其中一杯推到了他面前。
“怎么会这样?”她双手搂着茶杯问道。
气氛忽然变得极其微妙,这跟之前他想轻薄她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传出死讯之后,我去寓所找你,结果被告知你早就悄悄离开了。于是,我就想到了朗战,遂去了‘金岛’找你。谁知道,‘金岛’已经易主,一个姓刘的男人变成了大当家。我们没说几句话,就发生了摩擦,然后,我跟这个人就打了起来……”
“姓刘?是土豆。朗战离开京师之前,就把‘金岛’交给他全权打理了。”她解释道,“难道你伤了他?”
他摇摇头,“不是伤了他,是误杀了他……”
“你!”她气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知道土豆是个多好的人吗?你怎么能把他给杀了啊!难道你觉得以你在京师的地位,就可以肆无忌惮到随意戕害别人的生命吗?”
“你别激动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情绪都很急躁,他手里也有尖刀,我不过是为了自保……”他伸出双手,做出让她克制的动作,“再说,我也已经付出代价了……”
她随便抹了一把眼泪,“你杀了人,官府为何不捉你?难道又使了银子?”
他摇摇头,“不是没有抓我。可抓我的却不是官府,而是东厂的厂督。”
“东厂抓你做什么?”
“他让我追杀竺风坦。若是我不同意,就公事公办,要我的命!”
“你可以用钱买命啊,好歹竺家还算是有财力的。大不了豁出去不要万贯家财……”
“没用的。不管我怎么做,东厂都会没收掉竺家的所有家业,我的万贯家财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如果我不从他们的安排,云兮还会有危险……”
“所以,你就这样进了东厂?”
“是的。”
“可是,可是你进东厂未必就要切它啊!”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为了保住性命,当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长长地叹息着。
她沉吟了片刻,“所以说,你因为杀了人而付出了去势和失财的代价……”
“是的。我曾经最引以为荣的东西,曾经最能体现我的精神和物质享受的东西,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这个残破的身体,在人世间苟延残喘着……”
“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她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颓败得不成样子的男人,心里慨叹着世事无常。
“是,是惩罚……”他又想起了黛月。
“竺雨沐,既然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要太过介怀。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下去。你已经为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难道还要一直再错下去么?”她不失时机地进行劝导,希望他能够放弃追杀竺风坦。
“我也不想一错再错。等我成功杀掉竺风坦之后,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他的眼神里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为什么非要杀掉他啊?”她焦急地问。
现在竺风坦是单枪匹马的逃亡者,若是东厂真的刻意追杀,他早晚难逃厄运。
“因为我若是不杀他,于东厂而言,我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他若不死,死的就将是我!”他悲怆地解释道。
他们兄弟竟是势不两立的。
“如果,如果我不让你杀他呢?”她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仿佛要做什么决定。
“你不让?你是我什么人吗?”一听说她要保护竺风坦,他的酸味就又涌了上来。
“如果你不杀他,我宁愿跟你一起生活一辈子。”每一字里都透着苦涩,可是为了心爱的人,她只有这么做。
他愣了一下,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可是,就算我不杀他,东厂也会再派人来杀他的。到时候,东厂还会派人了结了我的性命,我又拿什么来跟你共同生活一辈子呢?”他说出了令人困惑的事情。
“你可以继续做做样子,假意追杀他,让东厂知道你一直尽心尽力,但你不能真正伤害他。如此,即可保全他的性命,也能保全你自己,还算是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她小声提议道。
“你就不怕我背地里真的杀了他吗?”
“不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我知道你食言杀了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杀掉你……”转移视线,盯着他的眼睛。
“最毒妇人心!”他低声嘟囔道,转而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决绝!”
“你考虑一下。”她站起身,端着肚子走到床边,躺在床上休息,——之前一顿折腾,实在是有些疲累。
“不用考虑了,就按照你所说的办。”他起身跟到床边,为她盖好了被子。
“不过,我还是有条件的。”望着他,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发出由衷的微笑,看得他痴痴的。
“第一,我的孩子必须生下来,而且,你要对他视如己出,将来孩子出生之后,不能叫你做‘爸爸’,只能叫你‘叔叔’;第二,你已经去势,我们不可以做夫妻,我知道,你也不会希望我们做兄妹,如此,最多做你的红颜知己;第三,我可以陪你终老,可以陪你谈天说地,可以陪你喝酒吃饭,但不能跟你睡在一个床上。就是这三点,你考虑一下答复我。”她想都没想,几乎脱口而出这大段的话。
他摇摇头,“不用考虑了,我全都答应你,只要你能跟我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所以自然会对你的孩子视如己出;东厂是不会允许我娶妻的,被他们知道我娶了你,对你也是一种危险,对外,你就是我引/诱竺风坦上当的一个诱饵;至于睡在一个床上,呵呵,我已经不能给你性福,睡在一个床上也是无用的。”
他已经中了魔,只要能每天看见她,就是幸福的。
“那好,就这么办了。我累了,想睡一会,你自便吧!”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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