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高点,高点。”入帘即青充满生机的庭园中,两个娇小柔嫩的身影欢快活动。
妹妹桥婉坐在秋千上,面露与高空接触的欣喜与离开地面保护的惊慌。姐姐桥宁则推着秋千令其高高的荡起,是当之无愧的操控者——她们在做什么呢?
“看到了,真的在那儿。”随秋千高高飞起的桥婉,在置于树枝间的鸟巢中看到白色光芒,而她眼因为欣喜,所放射的光芒远比被折射的白色阳光更加动人。
“那就好。”操控秋千起落的桥宁扬起明眸上的浓眉,霸气侧漏的将距离地面最近时刻的秋千稳稳拖住。
桥婉很善解人意,配合着双脚后跟在地上摩擦,令秋千稳妥停下,免除桥宁不必要的力气。
“姐姐,你说的真没错。”桥婉在秋千停下后立刻回头看着姐姐,满是崇拜。
由始至终都笑颜满面的两人,不需要任何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想法。只见桥宁在妹妹的注视下,身手敏捷的爬上有秋千前有着鸟巢的大树,丝毫不担心所穿的名贵衣饰。
桥婉安静的坐在秋千上等候姐姐,不忘说出心里担忧:“姐姐小心。”
桥宁爬到伸手可以触碰鸟巢的位置,开始在里面摸索。担心姐姐的桥婉很快就被归来却不能归家的鸟儿吸引,笑嘻嘻的说:“姐姐让他们不能回家啦。”
桥宁才不管妹妹说什么,继续专心的摸索。终于,手上传来自己想要的触感。桥宁立刻欢喜的用手紧紧攥住拿出来。
“虫啊。”桥宁收回手,正准备看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却率先看到自己最讨厌的东西。
由于过度的惊吓,桥宁不但把手中的东西连同虫子一起甩出去,另一只紧紧抓住树干保护自己的手也松开。
“姐姐。”桥婉看到姐姐遇到危险,立刻从秋千上跳下来跑过去。
秋千架不远处的观赏石桥上,正散步欣赏庭园景色的男子被空中坠下的东西不偏不倚砸到脑袋。虽然不是很痛,但在如此庄重之地有如此不敬之事,也是不满。
低头寻找坠落之物,被躺在自己脚边将金色太阳光反射成白色耀眼光芒的水晶石夺去目光。
捡起后放在手掌上仔细观看,不免发出感叹——多么美丽特别的晶石,这世上怕很难找出几块。
“喂,那边的人。”
男子沉浸之时,听到了稚嫩却很不客气的声音。转头寻找声音来源,看到站在石桥下、秋千架旁的两姐妹。
“看没看到一块水晶石?”桥宁毫不费力的对着石桥上的陌生人大喊,好似天生便是如此声响。
看着两姐妹,男子愣了一下——未来这将是两个出落的多么美丽的孩子?娇小但丝毫不畏不惧的桥宁、唯唯诺诺躲在姐姐身后的桥婉,在一起却反差如此大。男子鬼迷心窍的将手中水晶石藏到袖子里,对桥下的两姐妹摇头。
“走吧。”桥宁得到回复,立刻领着妹妹离开,还边走边说:“我还有一个。”
桥宁拉着一直垂着头的妹妹,在经过离开庭园必经的转角处时,正巧看到石桥,但并未停下脚步。
站在石桥上的男子看到桥宁在离开前看自己,温润脸上的浓黑双眉微微蹙起。
这个男子自称为曹阿瞒,前来拜访桥氏姐妹的父亲——桥玄,并在府中停留一段时间。
自从在庭园的相遇后,曹阿瞒与桥氏姐妹渐渐熟识。姐姐桥宁开朗活泼,与见多识广的曹阿瞒很是投缘。而身为亲妹妹的桥婉,尽管玩耍的很开心,还总是黏着姐姐,害怕与曹阿瞒独处——傲慢的桥宁、单纯的桥婉,深深吸引着曹阿瞒。
半月时间很快过去,离开前曹阿瞒与桥玄进行一次闭门密谈。为了不看到离别场面,曹阿瞒选择在日落时分悄然离开。
桥宁向来比妹妹反叛,她没有遵守父亲不允许走出皖城城门的命令,追着曹阿瞒出了皖城。
曹阿瞒见到追赶而来的桥宁后又惊又喜,将她带到城外破败的石墙上,与她共同欣赏夕阳西下的景象。
“你还会回来吗?”桥宁害怕的问出这个问题,都要哭出来了:“你还会回来吗?”
还是这么摄人的声响,曹阿瞒宠溺的摸了摸桥宁的头,笑着说:“当然。”
“什么时候?”桥宁抓住曹阿瞒的衣袖急切问出,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间隙:“一年两年?还是等我和婉儿老死?”
曹阿瞒被她的话逗笑:“你才多大啊就想到老死?”
桥宁听后很不开心,曹阿瞒则在她这份埋怨中直挺挺的站立,用炽热却深邃的目光看着面前稚嫩的桥宁。
“当我正为有足够能力保护你们而努力的时候,你们要快乐的长大。到那个时候,我会实现我的诺言,带你与婉儿离开皖城。”
桥宁不懂那么多,只是笑着说一句:“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婉儿都会在这里等着——等着你带我们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曹阿瞒看着桥宁无时无刻不充满骄傲自信的笑容,有话卡在喉咙却生生咽下。
“你回来我也长大,你娶我吧。”从来都让人猜不透的桥宁的小脑袋,竟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曹阿瞒愣了,随后微微眯起眼睛,充满温柔回答桥宁的这句话:“到时候,我回来娶你。”
明明是桥宁提到这个话题,可在得到答案之后,竟然原地愣住。曹阿瞒看到似乎被吓到的桥宁,再次带着微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站在石墙上目送曹阿瞒,看到落日之下的曹阿瞒,桥宁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情景:曹阿瞒站在石桥之上、阳光之下,宛如帝王般不可一世。
年纪尚幼的她并不知道刚刚的承诺代表什么,可她记得父亲说过,成亲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桥宁冲到石墙的尽头,对离去之人大喊:“阿瞒,我会像你一样,无愧于世间所有长大。我会等你,等你回来保护婉儿,等你回来娶我。”
可桥宁永远也想不到,正是这夕阳西下的时刻,让她的人生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她,被人拐走了。
时间如奔腾不息的长江水一般,不会因为这红尘滚滚而稍带留恋——迎着阳光的难以忘怀,就此不再。
还是秋千,但已不是那个毫无束缚飞向天空的秋千;还是庭园,但已不是那个花妍树绿生机盎然的庭园;还是那个骄傲自信的人,亦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桥宁,而是长大成人的桥慕苏。
静止在原地的秋千,桥慕苏提不起再次操控的兴致。低垂的目光中满是萧瑟的景象,在风中凌乱。
“好冷清的府邸啊。”一脸黯然的桥慕苏听到脚步声后立刻大声叹气,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抱怨。
貂蝉站在秋千旁看着唉声叹气的桥慕苏,一身素色不但没有让她憔悴,反而更加衬托那毫不虚假的美貌。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桥慕看着貂蝉,脸上都是强撑的笑容:“你还有什么好地方?什么时候出发?”
貂蝉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回答桥慕苏的话。
桥慕苏双手紧紧的抓住秋千两旁的绳子,说:“这个破地方,我们赶快离开吧。”
“再破,这也是他曾经给我的家。”貂蝉在桥慕苏话音消失后,充满眷恋的说出这句话。
桥慕苏再也无法露出笑容,低头看着黄色的土地:“他都这么对你了,走吧。”
貂蝉看着这样的桥慕苏,满是担忧:“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
“那你就去死吧。”桥慕苏抬头看着貂蝉大喊:“我不管你还不行吗?”
桥慕苏看得到貂蝉对自己的担忧,但她此刻不愿意面对貂蝉,从秋千上站起逃离。
为什么?从那种命运逃脱,为什么还要回去?桥慕苏还记得自己八岁那一年,躲在角落中看到的那明明在笑却无尽悲哀的貂蝉——红衣华服尽现妖媚,步步迈进深渊。
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办法留在貂蝉身边,不能给她任何帮助。而现在要亲眼看着挣脱的她再次回到过去?
桥慕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多远。停下来的时候,也是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冷静下来后,桥慕苏看着周围环绕自己光秃秃的树枝,感到恐惧,立刻按原路返回。
“希望还来得及。”桥慕苏拼命的奔跑,她不想重复记忆中的情景——当年躲在角落的她,看到献舞邀宠的貂蝉留下眼泪。只有一滴,也只有她看到舞袖后的悲惘。
“蝉姐姐。”桥慕苏直接冲进房间中,但已空无一人。桥慕苏看到窗下的桌案上有东西,飞奔着过去。拿起压在信上的发钗,好多的回忆涌来。
虽然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桥慕苏仍然清楚记得这支镶嵌着血红宝石的发钗。它看上去只是钗身比普通发钗扁平,实际上是吹毛断发的锋利刀刃。那个时候,王允安排貂蝉实施连环计,特意为貂蝉量身定制。
想起那些过去桥慕苏就悲伤,但她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流泪。拿起貂蝉的信件阅读后,桥慕苏缓缓转头看着桌上的梳妆镜,看到自己再也无法抑制的流泪模样。
推开窗子让清冷的风进入屋内赶跑沉重的气息,让自己的头脑清醒。在进入屋内的阳光映照下,桥慕苏散开发髻摘下本就不多的发饰,用貂蝉留下的发钗固定起男人、女人通用的发型。
梳妆完毕,桥慕苏看着镜中新诞生的俊俏江湖侠士,露出满意自信的笑容:“貂蝉吕布,你们等着姑奶奶。”
桥慕苏得意的用大手指刮了自己的鼻子,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骑马东去。而那从忘记关上的窗子中吹进的风,将桌案上的信吹落。
“我放不下他,纵使他负我,我不能欺骗自己。你知道我的过去,知道吕布二字对我的意义。那是我的命,足以令我忘记所有的命。下邳城困,我知道他希望我在。为我而拥有的,只有我能让他释怀。慕苏,我已经没有遗憾,只希望你避免我的命运,不要爱上一个以你为中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