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庚午后,我便时常反复地做同一个梦。
昨夜,我又做了那个梦。梦里那个女子一如既往的对我说:“求你,帮我,帮我问问他……”
“问谁?问他什么?”我再三追问,想得到一个结果。
可她却依旧我行我素,自顾自说:“你帮我问他,问问他,问他到底……”
然后梦醒,风轻。
纱帐轻扬起,拂过我光滑的裸露在外的手臂,我叹一口气,心情复杂,那梦中的女子怕是第一次求人吧,语气那样的……讽刺。可到底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仰面倒在大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帘,窗外风吹叶响,暖意融融。
玲子,灵儿为我梳洗打扮,穿上一如既往繁重的宫装,梳好沉重的发髻,上好浓重的妆容,我心里才平静下来。福临公主天生便是个适合在深宫中生存的女子。
行至与母后约定好的亭子前,我才发觉,庚午此时也在,不过是一身戎装,显然刚从军营回来,我落落大方地拎着裙摆走上台阶,至母后身边行了礼,母后从来不舍得我劳累,连忙让我坐下,笑呵呵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庚午。七年时光,他长的越发刚毅,英俊,肤色也因常年习武成了淡淡的小麦色,比小时候更加的好看了。
“你父皇要过一会儿才来,母后便先把庚午叫来了,你们俩也有许久未见了吧!先一起去走走,等你父皇来了,母后再唤你们过来。”母后仍旧容光焕发,青春貌美。
“好。”
御花园中变化甚少,逛来逛去颇为无趣,那木头半年未见,又不爱讲话了些:“此次召你前来,阿午你可知道父皇打的是什么主意?”我走在他前面,头也不回地问他。
他隔了半晌才回答:“许是赐婚吧!”
我听到这话时正低头绣着一朵牡丹花,大红色的牡丹,真乃国色天香。但是下一瞬,他抽剑削去了一边的一片叶子,我愣了一下,问:“你做什么?”
他目光深沉却带着一丝无奈:“你说过这些事要在你之前做好。”他剑尖指着被一削为二的那片叶片上的一条虫子说道,“你忘了,小七?”说到这,他语气竟有些微涩。
“没忘。”我一把把牡丹摘下。
多年前,我第一次带庚午逛花园,他立在一边看我在花丛中穿行。忽然我看见一条硕大的毛虫在花叶上爬行,那缓慢蠕动的东西最是让人恶心。我便伸手小心地将叶子摘下,将虫倒放在地上,叶子压住虫子,然后,风轻云淡地将虫子碾成一滩液体,再端庄的走开,行至他的面前,温和地说道:“以后这样的事,你要在我之前做好。”
多年后,不曾想他还记得:“在军营中过得好吗?没有人欺负你吧!”我半打趣地问他。
他万年不变的表情竟有些松动,可能是觉得好笑:“自然没有人敢欺负我,我可是被小七你举荐去军中的。”
“你这意思,是我让你做了你不愿做的事吗?”我百无聊赖地将那大朵的,血红色牡丹一瓣一瓣地扯下来,丢弃在贯穿了整个花园的小溪中,溪水顺流而下,将花瓣冲卷到无法看见的远处。
庚午叹一口气,竟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你呀,我好不容易端起的将军架子,又被你给破坏了。”这时他才显得像我所喜欢阿午呆子。
我不高兴的揉着自己的脸,瞪了他一眼:“说了多少次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能随意捏我的脸!”还好玲子和灵儿识趣,离我们不近,看不清我们的动作,不然作为一个公主,我这气势还要不要了。
“小七,以后不要再画这样浓的妆了,多累,对肌肤也不好。”他一本正经的同我说。
“扑哧”我忍不住笑他,他不知道,我只有这样装扮,才称得上是个后宫之人;只有这样装扮,我才是个俗不可耐的女子;只有这样装扮,才能看着底下奉承的人,心如止水。
“小七,快过来,你父皇来了!”母后在远处唤我。
我回过头,伸手轻扯他的衣袖:“走吧,母后在等我们。”
我是小七。
十四岁那年,父皇母后定下我的婚约。
驸马不是庚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