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万念俱灰,却发现自己居然坠落到另一棵大树斜伸过来的枝干上,又侥幸躲过了一劫。
我不敢有任何迟疑,抱住那根粗大的枝干,“蹭蹭”地爬到了这棵树的最顶端。
此刻再居高临下地看那群如同热锅里蚂蚁似的饿狼,还是忍不住后怕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夕阳终于散尽余晖,匆匆跌落到雾蒙蒙的云层里。
我趴在树上已经三个多小时了,那群狼依旧守在树下,固执地不肯离开。
也不乏有善于跳跃者,一试再试,妄图把我从树的最顶端拽下来,无奈这深山老林里的古树实在太高了,它们只能望洋兴叹。
夜幕降临了,山林里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而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仍然在锲而不舍地闪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光。
我又累又饿,又怕又困,眼前好像有几千只蜜蜂在“嗡嗡”地飞行似的。我心里很清楚,再这样僵持下去,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的我最终还是难逃葬身狼腹的命运。
为了让我始终保持警惕,胎记只好左一口右一口地频频咬我,刚开始察觉到疼痛时,我的精神还能为之一振,可咬到后来,我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了,整个人几乎都快麻木了。
胎记突然用密语问我:“何串秧,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犹如被人打了一阵强心剂似的,我立刻来了精神,问道:“胎记,你……你到底是谁?肖一英为什么说你是令牌?”
胎记沉默了一会说:“他的怀疑没错,我就是令牌。”
我身子一晃差点从树干上摔下去:“你……你是令牌?那你到底触犯了什么天条?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抓你?”
胎记愤愤地说:“斯人无罪,怀壁其罪,我哪里有半点过错了,几千年来,他们每个人都在抢夺我,意图发号施令,一统三界,就算明知道我只属于一阳哥哥,偏偏还是不肯罢休,既要囚禁一阳哥哥,又要对我围追堵截……”
看胎记越说越激动,我赶紧打断了它的话,悄声提醒:“小声,小声,咱们现在已经被他们监视下来了,别被它们听到了你的声音……。”
顿了顿,我又问:“肖一阳既然知道你就是令牌,为什么不直接把你从我身上剥离出来?然后号令天下,挣脱禁锢。”
胎记说:“因为我身上密布了上古封印,一直到现在,一阳哥哥也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如果冒然把我剥离出来,肯定会被监视他的那帮人发现,所以,他才不得不把我的气息敛去,法术禁锢,让我像一块普通胎记似的继续留在你的身上。”
“可如果我现在被饿狼吞了,你的一阳哥哥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放心,肖氏姐弟是不会让你死的,他们只是想用这群饿狼恐吓你,折磨你,好让我承受不住宿主的痛苦自行现身,然后再一举抓住我,明白吗?”
“可……可如果我坚持不住,真的死了呢?他们会得到什么?”
“你一旦死了,我也会一并消失,然后跟着你重新进入轮回,所以,这帮坏人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的,他们只会折磨你。”
我哭丧着脸问:“这么说来,害死我的真正凶手,其实就是你,是不是?”
胎记说:“话可能这么说,我堂堂一个上古神器选择你当宿主,这是你无上的荣幸好不好?一旦一阳哥哥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你就是功德无量了,从此便可跻身神道,进入不老不死的永生状态,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要是在我有生之年,你的一阳哥哥始终都找不到解开封印的办法,怎么办?”
胎记说:“唉,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相信一阳哥哥,他已经研究一千多年了,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电光石火间,我突然想到和肖一阳初遇时,他的体贴入微,温厚善良,便脱口问道:“肖一阳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你的宿主的?”
“在酒吧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就发现我的存在了,但因为身边有肖氐兄弟的眼线,所以他才不能公然与我相认。”
心里骤然一疼,果然如我预料的一样,对我体贴入微,是因为胎记,对我忍让宽容,是因为胎记,三番两次地救我,是因为胎记,给我语重心长的谈心,是因为胎记,那么温柔郑重地让我保护自己,还是因为胎记……。
我与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个承载着宝物的容器,仅此而已。
我愤愤地问:“既然肖一阳被监视了下来,为什么又可以在后山和你相认。”
“因为后山有一阳哥哥布下的结界,在结界之内,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顿了顿,我又问:“那我被刘月月带进这深山,也是肖一阳一早算准的,对吗?”
“错,一阳哥哥根本不想你涉险,他巴不得你能逃脱掉他们的监视呢,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安全。”
我沉默了一会,突然咬牙切齿地说:“胎记,我想掐死你……。”
胎记却不置可否,继续给我绘声绘色地描绘解开封印后的美好蓝图:“到那时,一阳哥哥就是当之无愧的三界第一霸主,从此歌舞升平,永远不会再有战争,杀戮……”
我冷不丁地问:“肖一阳是什么异类变的?”
胎记淡然地说:“九尾玄狐。”
九尾玄狐?没想到那神一样的传说,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九尾玄狐,肖一阳,这两者还真是有很多的契合之处,都是一样的神秘高贵,都是一样的,喜欢黑色。
我还没弄清九尾玄狐是怎样和令牌扯在一起的?而常一笑他们又都是什么身份?天色已经大亮了。
而树下面的那群饿狼,依旧在下面蹲守着,如此坚韧不拔的毅力,都让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同情它们了。同是自然界的生物,它们过的也太艰辛了,为了一点食物,竟然可以不眠不休,锲而不舍地坚持了一天一夜?
毅力虽然惊人,可未免也太盲目了吧,就凭我身上这几把骨头二两肉,够它们塞牙缝的吗?
我沮丧地喊:“狼兄,咱们商量商量好吗?”
我惊奇地发现,那群狼好像听懂我在说什么似的,居然都认真地竖起了耳朵。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简直比聊斋还要玄妙,人非人,物非物,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牛马蛇神,在这里都是稀疏平常,见怪不怪。如果照这种模式来推理,那这些狼如果能听懂我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吸了口气,正色说:“狼兄,你们看,就是把我的骨头都嚼碎了,你们还是不能填饱肚皮,不如这样吧,你们放我走,等我找到肖一阳后,一定给你们送几头肥猪吃,你们看怎么样?”
那群狼再次面面相觑,好像在研究我这番话的可信度。过了一会,大多数的狼都撤退了,只有三四头狼仍旧守在树下,虎视眈眈地等着我精力耗尽,自己送到它们的嘴里来。
看来,我刚才那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的确起了作用,至少让它们意识到僧多粥少,根本改善不了最实际的问题,所以,它们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策略,撤退大部分部队继续捕猎,只留下几头狼来守株待兔。
至于我向它们许诺的那些事情,它们压根儿就不予理睬。真是一群冥顽不灵的畜生,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都不懂。
又坚持了几个小时,我开始觉到头发昏,手发颤,两条腿麻木的像不复存在了似的。
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我老爸老妈在对着我盈盈微笑。
我张开嘴唇,喃喃地说:“老爸,老妈,我……好累呀。”
一阵风吹来,我的身体像蒲公英似的,松散开来,随风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