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中国茶宫的路上,赖思焕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见到郑家强,要好好感谢他,并且送他一件印度木雕作为礼物-----这次,他的车真是帮了大忙!
半路上,赖思焕先到加油站给车加满油,然后也洗了车。到达茶宫,他来到自己店铺前面。铺面开着门,外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女孩子向他热情打招呼:
“请进来看看哦。”
“哦,我就是这里的,你是……?”赖思焕好奇问道。
“你是这个店的老板?我是隔壁的-----我大哥让我帮忙看着。”女孩子连忙解释。
“啊,你是郑家强的妹妹?”
“是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谢谢你帮我看着哈。”赖思焕一边说,一边走进店里。
“不用客气。”
赖思焕放下行李,回过身来,轻声问道:
“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把汽车还给他。”
“他出去采购了,这两天都不回来。你把车钥匙给我吧,晚上我开回去。”
“好的。”赖思焕将钥匙递给她。
小郑接过,转头走回自己铺里,赖思焕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郑,请等一下……”
“唔?”小郑回过身来。
赖思焕走到行李前,打开Prash送的袋子,取出一个小盒子:
“小郑,这个印度小木雕,是我的印度朋友从印度带过来的,送给你们。”此前,他在广州已经仔细看过,知道每个小盒子里面都装着一个不同的木雕。
小郑也不客气,接过盒子,好奇问道:
“印度小木雕?”
“是的。”赖思焕点点头。
“我看看。”小郑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木雕,小郑马上拿起来,仔细观看-----只见一只猴子蹲坐着,一只手抓着桃子,另一只手正在挠痒痒。猴子的姿态十分生动,样貌也相当传神。木雕上,还刻有独特的花纹,让人感觉充满了异族风情。小郑一时爱不惜手,不禁开心赞道,“好可爱啊,谢谢你。”
赖思焕见她这么喜欢,高兴说道:
“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我到时再送一个给你哥哥。”
“好的,谢谢你。”小郑连连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回到茶宫,日复一日,生活照旧。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临沧自产金氏普洱,还是阿萨姆红茶,销售还是不温不火。冷冷清清的茶叶铺,经常只有赖思焕一人独坐。唯一的娱乐,可能就是和隔壁郑家兄妹偶尔聊聊天,相互诉说一下生意的艰难。
相处久了,赖思焕知道妹妹名叫郑美婵,刚刚从职校毕业。由于她在潮州家乡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所以来深圳帮哥哥打工。郑美婵也逐渐了解到赖思焕的一些背景,开始对他充满了好奇。她时不时过来八卦一下,要赖思焕给她讲讲自己的见闻,有时也要求他介绍一下阿萨姆红茶和临沧普洱茶。高兴的时候,赖思焕也泡一些给郑美婵喝。一来二往,俩人变得熟络起来。
有时候,文丽诗也来看望赖思焕,但是赖思焕显得并不热情,因此文丽诗往往只是坐一会儿,之后就独自离去。一天午后,文丽诗又来看他。俩人闲聊片刻,文丽诗又匆匆离开。她一走,赖思焕不禁松了一口气。郑美婵在隔壁刚好看到,马上跑过来打听:
“赖哥,刚刚那个女的是你女友啊?”
“也算是吧。”赖思焕有点模棱两可。
“那你干嘛不搭理人家啊?”郑美婵好奇问道。
“呃……”
“你是不是嫌弃人家呢?”
“小孩子不要乱猜!”赖思焕瞪了她一眼。
郑美婵吓得伸伸舌头,立刻跑掉。赖思焕独自坐下来,看着冷清的茶叶铺,一股难言的苦涩从心中涌起……
日子在平淡中度过,很快就到了6月底。
一天午后,郑美婵又过来闲聊。俩人正聊得兴起,赖思焕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印度的号码。赖思焕开始还以为是Prash或者他的侄子Ankush,一接之下,即时大感意外-----电话之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Jimmy,是你吗?”
“Jasleen,是我。”赖思焕强忍着激动。
“你还好吗?”Jasleen的声音很轻。
“还算不错。”
“Jimmy,我下周要到香港参加ABTC,你还记得这个会议吗?”
“我记得。”赖思焕心中一突。
“今年,ABTC在香港举办……”Jasleen欲言又止。
“哦。”
“你可以过来香港一趟吗?”
“我……”赖思焕脑中一片空白。
“我们可以见一面。”Jasleen的声音有点低沉。
“呃……”赖思焕内心剧烈挣扎了好一会儿,电话中呈现一片沉寂。突然,他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啊,对不起,Jasleen,下周我刚好没有空。”
“那我过来深圳看你,好吗?”Jasleen似乎早已料到。赖思焕措手不及,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Jasleen继续问道,“Jimmy,怎么样?”
“我……”赖思焕顿时陷入窘境。张口结舌之际,他心中不禁暗恼:“唉,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好意思推辞吗?而且,如果让她来深圳,到时看见茶叶铺的模样,岂非更加不妙?还不如干脆答应她,在香港见面算了!”想到这里,他马上改口说道,“我刚刚再查看了一下日历,发现下周有两天我可以安排,去一趟香港没有问题。”
“好的。”Jasleen的语气变得缓和,“那我们能不能在下周三的下午见面?”
“可以!”
“我估计,两点之后我就会有空。”
“那我就两点钟到。”
“我住在会展中心旁边,那里交通很方便。一会儿,我就将地址发给你。”Jasleen轻快说道。
“好的。”赖思焕也开心回应。
“到时见。”
“再见。”
通完电话,他一时百感交集,长期呆坐不语。旁边的郑美婵一直看着他-----虽然听不懂赖思焕说了什么,但还是隐约感受到他的失落和无奈。见赖思焕不出声,郑美婵帮他倒掉冷茶,重新泡了一杯热的。赖思焕感激点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二周很快到来。周三中午,赖思焕取道罗湖,前往香港-----他一直持有一年多次的《港澳通行证》。转了两次地铁,赖思焕顺利到达港岛会展中心。
出了地铁站,就是Jasleen所住的酒店。在大堂等了一会儿,后面突然传来“Jimmy”的叫声。赖思焕转过身,只见Jasleen快步走来,于是迅速迎了上去:
“Jasleen。”
一阵香风扑面,Jasleen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俩人定定对望,一时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儿,Jasleen说道:
“我们出去走走吧?”
“唔。”赖思焕点点头。
俩人走出酒店,沿着人行道,很快走到会展中心外面的海边。虽然已是7月,但是一点都不热。阵阵海风拂面,令人感到无比惬意。Jasleen靠着栏杆,脸朝维港,任由海风吹乱长发。赖思焕看着宽阔的海面,心胸也因此变得开朗。沉默良久,Jasleen突然兴奋叫道:
“Jimmy,你看。”
顺着Jasleen的目光,赖思焕看向天空,立刻有所发现:
“啊,是一只苍鹰。”
“你再看清楚一点?”Jasleen扭过头来,看着赖思焕。赖思焕向空中再次细看,不久就发现,从高高耸立的摩天大楼后面,又飞出了一只苍鹰。两只苍鹰彼此呼应,不断盘旋高飞。
看了一会儿,赖思焕不禁发出赞叹:
“啊,原来是两只,真是太棒了!”
“你看,它们好像正在利用上升风力,盘旋高飞。”Jasleen开心喊道。
“对哦。”赖思焕转过头来,看看Jasleen,发现她也正在看着他。俩人相视一笑,赖思焕高兴说道,“这让我想起了班加罗尔。”
“是的。”Jasleen轻轻点头。
在海边呆了一会儿,赖思焕心中感到一片宁静。过了不知多久,Jasleen突然提议道:
“Jimmy,我们不如一起去坐观光巴士吧?”
“好的。”
离开海边,俩人很快走到路边巴士站。没过多久,一辆木边装饰的古董敞篷巴士缓缓驶来。巴士到站,他们随即上了车。由于是午后,乘客并不多,赖思焕于是带着Jasleen跑上第二层,靠窗边坐了下来。
巴士从湾仔出发,绕着港岛转起了圈。一路上,他们经过轩尼诗道、铜锣湾、皇后像广场,最后到达中环天星码头。这一次,终于轮到赖思焕给Jasleen做导游-----尽管到处都有英文,但他还是想一尽地主之宜。
热风拂面,巴士缓缓行驶。Jasleen显得很开心,不时和赖思焕说说笑笑。她的长发时时被风吹起,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味。
在天星码头下车之后,俩人好像深有默契,一起钻进了狭窄的小街。没有目的地,他们一边走,一边看。一路上,他们经过各种各样的小店铺。Jasleen似乎对所有中国传统事物都很感兴趣,尤其是中医中药、跌打艾炙之类-----她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向赖思焕问个不停。赖思焕很有耐心,一一给予详细解答。
不知不觉中,俩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竟然又回到了轩尼诗道。赖思焕感到有点累,于是开口问道:
“Jasleen,你累了吗?”
“哈哈,”Jasleen笑了起来,“你忘了我每天都跑步吗?”
“啊,是喔。”赖思焕尴尬一笑。
此时,他们刚好经过一个打着“百年字号、清宫秘方”招牌的龟苓膏店,店铺中陈列着大块的乌龟壳。Jasleen看了,感到十分好奇,于是小声问道:
“Jimmy,这是卖什么来的?”
“这是一种……传统养生食品。”赖思焕一时无法用英文来描述龟苓膏。
“养生食品?”Jasleen将信将疑。
“是的,吃了它可以排毒养颜,延年益寿。”赖思焕夸张说道。
“哈,有这么厉害吗?”
“你要不要试一试?”
“好啊。”Jasleen跃跃欲试,立刻走进了店里。
店里摆着酸枝桌椅,显得很有传统特色。俩人坐下,Jasleen一直好奇张望。她看过墙上的食品海报,又研究起桌上的菜牌-----虽然全是繁体中文,但是她显然看得津津有味。
点餐的时候,赖思焕突然灵机一动,给龟苓膏起了一个“贴切”的英文外号:
“Jasleen,我们就试一试这里的镇店之宝,‘黑啫喱’怎么样?”
“黑啫喱?”
“是啊。”赖思焕笑着点点头。
“好吧。”Jasleen心中充满疑惑。
赖思焕于是给自己点了一份连翘龟苓膏,给Jasleen点了一份蜂蜜龟苓膏。龟苓膏很快端上来,Jasleen感到既新奇又喜欢:
“原来真的是黑啫喱,我还是第一次见叻!”
“唔,那就不要错过了。”
青花瓷碗十分小巧,光滑的膏体乌黑透亮。Jasleen的龟苓膏上还有浇了一层透明的蜂蜜,显得特别诱人。Jasleen有点迫不及待,迅速用小勺子拈了一点蜂蜜,伸出舌头,轻轻一舔。试过之后,她不禁开心点头:
“啊,原来是蜜糖……”
“是的。”
接着,Jasleen勺了一勺龟苓膏,小心地放进嘴里。刹那间,她感到苦涩无比,不禁皱起眉头,强忍着吞了下去。放下勺子,Jasleen心中充满疑惑,不禁抬起头来,看着赖思焕。她突然发现赖思焕并没有吃,只是微笑看着自己,于是大声抱怨道:
“Jimmy,好苦啊。”
“是吗?”赖思焕微微一笑。
“你怎么还不吃啊,你的也是一样的苦吗?”Jasleen似乎意识到什么。
“我的还要更苦。”赖思焕坦白说道。
“我不信!”Jasleen用力摇了摇头。
“你不信就算。哈哈……”赖思焕笑了起来。说完,他拿起小勺子,准备开始吃。
“先给我试试。”Jasleen一把抢过他的勺子。
“噢。”赖思焕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乖乖把小瓷碗推到Jasleen的面前。
Jasleen感到很满意,小心翼翼地勺了一小匙,慢慢放入口中,仿佛生怕龟苓膏碰到自己嘴唇一样。突然间,她紧闭嘴巴,皱起眉头,用力地咽了好几下。
过了很久,她终于恢复过来,大声抗议道:
“Jimmy,你在陷害我!”
“我哪有陷害你?”赖思焕一脸无辜。
“你……”Jasleen无可奈何。
“这可是你自己抢过去的,哈哈……”
Jasleen无话可说,只好暗自生气。见她不再出声,赖思焕于是拿回龟苓膏,开始慢慢享用-----冰滑的膏体一下子滋润了他的口腔,苦涩的连翘也给他带来巨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