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夜里，寒风如同刀割，尤其是北方，哪怕穿得再厚，在外面待上几个小时，手脚也会僵硬疼痛。虽然有着火盆，但是几个守灵人也冻得蜷缩在一起，靠在棚子里面打着盹。没办法，家里还有其他的老人，重视这些传统。
按着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各家出钱直接送到殡仪馆就得了，省事省力，他们也不用在外面冻着受罪。但是老人们现在是走一个少一个，身体也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毛病，在这种丧事方面，老人们也都固执的很，年轻人们可不敢反驳什么，把老人气病，只能乖乖的出来守夜。
已经是深夜了，小区里一个路人也没有。保安大爷也没注意，从墙头翻进来一个黑影，动作安静利落，绝对是惯犯，不紧不慢地走着，消失在监控外。这黑影穿着一身不怎么干净的黑风衣，面色苍白，一双死鱼眼让人过目难忘。
没错，就是死鱼眼。
死鱼眼踱到了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看着那个点着火盆的绿帆布棚子。
“果然是啊……连残魂都没有，不仅仅是这……这大半个小区，连一点点魂的气息都没有，这小子怎么搞出来的这么大动静？”死鱼眼咂了砸嘴，“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嘛。”
他又绕着小区走了几百米，停下了脚步。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路灯冒着昏暗的光，路上没有一个人，楼群的灯也稀稀拉拉的亮着，人们早都睡了。但是，在他的眼中，有一个地方正散发着荧光，那是最纯粹的魂力。
“恩……果然是这小子弄的……怎么做到的呢……”想了一会，这实在是难以理解。不过苦思冥想加发呆也不是他死鱼眼的风格。路灯忽然闪烁了一下，再找已经看不到死鱼眼的身影了。
“哎呦，小伙子，晚上为了排解恐惧，必须要靠自力发电啊？”第二天早上，正巧赶上张三和死鱼眼排在一个班上，在更衣室里两个人碰面了。张三则是满脸的疲惫，黑眼圈比国宝大熊猫还要粗两圈，一脸肾虚的样子。
“我……额，咳……”张三一宿没睡，嗓子有些发哑，“我睡不着觉….倒不是害怕，我特别困，但我就是睡不着……”
“恩……去医院啊……”
“去医院能管用吗？”张三一脸的便秘相，“我肯定是因为撞鬼了吧！是不是啊，你这个死鱼眼！”
“哦？年轻人的火气真是大啊，居然对唯一能救你的人这么说话，简直是狂妄的不像话啊。”
“对不起我错了，请务必救我。”
“哈……”死鱼眼其实诧异万分，昨天夜里，他亲自去查看了张三的情况，那耀眼的灵光要是能被一般人看到，绝对是晃瞎一片的闪光人。但是现在，他身上全无魂力，就像是旁边的普通路人一样。“你啊，太紧张了，小伙子，可能你自己感觉不出来，但实际上，你已经吓成孙子了。听我的吧，害怕的话自力发电就好了……”
“食屎啦你。”
麦当劳的工作量是很大的，包括张三在内的裹鸡排工，如果赶上早晨的班，都是要先客串搬运工把食材搬进仓库。即使是领班也不愿意上早班，顶着寒风，头上还是月亮就要干活，光是想着身上就泛起酸劲。今天的领班是个二十七八的老姑娘，长得不赖，但是就是找不到男朋友，相亲也是见一个吹一个，昨晚相亲过后，男方连个手机号都没要就跑了，眼看就是完蛋，心里憋屈得很，今天又赶上早班，更是一脸的火气。
正想找点什么吼两句，就看见张三对着一堆箱子发愣，眼睛直勾勾的，一动不动。别人正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就连死鱼眼都抱起个箱子慢悠悠的往仓库走，当然，死鱼眼她可不敢惹，虽然她是领班，但是资历到是不长，另外几个领班对死鱼眼讳莫如深，她问也不敢问，到底死鱼眼是个什么角色，她也不知道。但是张三没事，这小伙就是来打工的大学生，刚来一个多星期，也不会偷懒，给什么活就干什么活，随便骂两句也没事。
领班姑娘走过去，啪的拍了一下张三的后背，“不好好干活干什么呐！”
就看见张三一顿一顿的转过头来，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半张着嘴看着她，似乎马上就要从嘴角流出血来，再加之双目无神，这个形象就像是美国丧尸片里马上就要尸变的感染者一样，把女领班吓了一跳，之前想好说的什么也忘了，就撂下一句‘赶紧搬别愣着。’就跑开了，生怕张三会扑过来咬她。
她这一拍也把张三惊醒了，刚才他陷入了一起凶杀之中。
他看到了痛苦。那是无尽的奴役与恐怖。刚刚看到外面的世界，就被一头无比丑陋巨大的怪兽抓了起来，放到眼前查看，那个怪兽只有两只眼睛，看不到鼻子和嘴巴。当自己在颤抖中被放回地面之后，迎来了折磨；怪兽把一根管子插到了它的嘴里，填充着它的身体，然后不断重复，终于，有一天，它足够强大了，足够健壮了，它想向怪兽复仇！然而，死亡如期而至。它的喉咙被割破，然而并没有立即死亡。它看到自己的血液流干，自己的毛发褪尽，只有痛苦留在它的脑海……
简述一下，张三看到了一个养殖肉鸡的一生。
被领班拍醒以后，他看到了那装着鸡排的箱子发着莹莹微光，似乎有肉鸡的身影显现。
休息时间，死鱼眼举着一个鸡排堡来到了休息室（麦当劳会把没卖出去的汉堡当做员工餐发下去），看到张三一脸痴呆的坐在凳子上。
“唔……”他一边嚼着汉堡，一边拉了个凳子坐下，“你怎么不吃？你平时不是吃得挺多的？”
张三抬起头，痴呆的看了他一秒，又扫视了周围，没有其他人：“我啊，刚才又撞了鬼了……”他把肉鸡凶杀案向死鱼眼说了一遍，不过死鱼眼还是继续吃鸡排，“你被鸡怨灵缠上了。”
“为什么会缠我啊！又不是我杀了它！”
“你能指望着一只肉鸡的智商能分辨出是谁杀的它？只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是通灵体质，比较容易招惹上脏东西。”
“为什么他喵的鸡也会产生怨灵啊！”
“那又有什么奇怪的，万物皆有灵。这么多鸡被吃掉，总有一个会产生怨灵的，反正它相对人类的灵魂弱小得很，不必担心。”
张三拍案而起：“我刚才可是以第一视角被人拔毛咔擦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卡擦一下！喵的要是什么鸡鸭鹅狗的怨灵都来上我身，我也受不了啊！”
“你要是加入我们，这就都不是问题了。”
张三激动地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就只是挥了挥胳膊，颓然的一屁股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