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少民拿出卧铺证，列车员扫了一眼：“你是中铺，上去！”
万少民还要争。列车员说：“卧铺一个小时不到位，卧铺票就作废了。”
万少民嘟囔了几句，列车员没理会他，走了。万少民爬到中铺，躺了下来。
第二天到了天津，万少民找了地方住下，马上给学校打电话，告诉系主任，同伴没有来。系主任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他临出门前拉肚子，已经住院了。是痢疾。”系主任又说了不少注意安全，不要乱跑，办完事马上回来的话。
和万少民住同一个房间的房客，是去年才从北京一所有名的高校毕业的东北小伙子皮肤白皙，个子和万少民差不多。他已经到天津好几天了，打算过两天去北京找同学玩。万少民问他北京什么地方好玩。小伙子说：“你跟着我，我带你玩。”
万少民说：“我还要办事，想明天办完事了，到北京玩一天，买只鸭子，后天晚上回去。”
“就玩一天？你也太小看北京了吧？没有三五天，你连北京长什么样都搞不清楚！”小伙子说，“急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几天，到处走走看看。没关系的，学校绝对不会因为你多住了几天，就不给你报销差旅费的。”
万少民想了想，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下次再来，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不如这次多住几天算了。回去系主任问起来，就说调试试验设备花了不少时间，这样应该是说得过去的。万少民觉得这么一安排，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破绽。他还想好了，从北京回来以后再买设备，这样发票的日期是最新的，学校就更不会怀疑他了。
第二天，东北小伙子接到一封加急电报，让他立刻赶回去。万少民刚好出去了，东北小伙子给万少民留了张字条，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就匆匆忙忙赶往火车站了。
万少民回来看到字条，心里有些失望。他的计划几乎被这个室友打乱。万少民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到北京再说。反正是要去的，晚去不如早去。第二天一早，万少民退了房，坐上了去北京的汽车。
到了北京，万少民在车站出口卖地图的老太太手里买了一张北京交通图，在白石桥附近找了一家用人防工程改成的招待所住下，也不休息，就直奔香山。
买仪器的钱，万少民时时带在身上，生怕丢了。没想到，在香山脚下买东西吃的时候，万少民不小心露了富，被人盯上了。他们过来对他大献殷勤，热情地给万少民介绍北京的旅游景点，还说愿意带他一起去。
万少民很高兴，也没多想，就跟着他们走了。万少民没想到他们带他走的是黄泉路。这一去，万少民被这些人埋尸灭迹，从此人间蒸发。
从老四跨出大门的那一刻起，黄叶欣的心就怦怦地乱跳。晚上老万要吃饭，黄叶欣却连做饭的意思都没有。老万说：“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要我把脖子扎起来呀？”
黄叶欣说：“我心里怦怦乱跳，不知道是为什么。”
老万说：“谁不跳？我也跳。不跳不就完了吗？”
“别打岔！”黄叶欣没心思开玩笑。
老万说：“做饭吧，做饭吧。管它怎么跳呢？”
近一年来，老范老是觉得胸闷，他不以为意，没想到有一天突发心肌梗塞，他老伴齐爱梅急得大呼小叫。街坊们七手八脚，把老范背到医院，经过抢救，老范没事了。医生给老范开了复方丹参片和速效救心丸，还有硝酸甘油，医生嘱咐齐爱梅，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就把硝酸甘油塞到老范舌头下面去。
范志高听说父亲生了病，赶紧带着车回家。范志高现在是江头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分管干部考核。范志高只在家里呆了几个小时，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回去了。张来凤看见小汽车停在范家门口，排气管的青烟吹到夏家门前。张来凤探头看了看，范志高胖墩墩的身影从车上匆匆下来，就进屋里去了。才不到两年的时间，范志高就胖成这样了！张来凤很惊讶。
范志高走的时候，张来凤正在收银台里清账，汽车喇叭一响，张来凤朝门外瞟了一眼，看见黑色的小汽车缓缓地从门前开走了。
夏莲用心养胎，身材一天天丰满起来。白皙的皮肤被撑得薄薄的，越发显得光彩照人。皮下的脂肪像是一心想要冲破皮肤的束缚，有一种要喷薄而出的感觉。
夏莲照着镜子，换了几个角度，左看看右看看，说：“丑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万仕民摸了摸夏莲丰腴而紧绷的胳膊，说：“我看很好呀。摸着多舒服，多有弹性！”
夏莲自己摸了摸：“比我原来的腿都粗了！”
万仕民安慰道：“没事的，生完孩子，你又是一个两脚圆规了。”
夏莲拧了一下万仕民：“好啊，万仕民，你嫌弃我！”
夏莲拧得太重，万仕民疼得咧了一下嘴。夏莲连忙凑过去看，拧过的地方红了一块。夏莲赶忙吹了口气，又用手摸了摸，说：“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可有事。”说罢，万仕民的手在夏莲身上来回地摸。夏莲说：“你疯了！有孩子呢！”
万仕民说：“孩子还在你肚子里，他知道什么？”
夏莲说：“怎么不知道？他一不高兴，就会提前出来的！”
“别吓唬我！”万仕民说，“医生都说了，满了三个月，就没有关系了。”
夏莲还是不肯。万仕民百般哄着夏莲。最后夏莲说：“你快一点啊，时间长了可不行！”
万仕民说：“我知道，我不会故意憋着的。”
由于心情紧张，万仕民没多久就完事了。夏莲说：“这下满意了吧？”
万仕民说：“满意什么！一二三走人，没劲。”
夏莲说：“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的问题。”
万仕民耸耸肩：“太紧张了，以后不招惹你了。”
夏莲体贴地说：“生完孩子以后再补回来。”
“行啊！一言为定！”万仕民高兴了，他想起弟弟马上该回来了，少民回来，大家就能吃上正宗的北京烤鸭了。万仕民说：“等过几天少民回来了，我弄几块鸭脯肉给你吃。”
夏莲想了想：“鸭腿更好吃。”
“你不懂！”万仕民说，“我听我的战友说，烤鸭的胸脯肉最好吃。”
“那就腿肉和胸脯肉都弄一点。”夏莲说，“我更喜欢吃鸭腿。”
“这个好办。”万仕民信心满满地说。
小儿子万少民去了天津，老万就天天盼着吃烤鸭。因为操心烤鸭，老万就数日子，说：“少民差不多该回来了。”第二天又说：“少民可能已经回来了吧。”第三天说：“怎么少民还没有回来？奇怪。”
黄叶欣本来就乱跳的心被老万念叨得跳得更乱。她没好气地说：“你天天念，烦不烦哪！天天就想着鸭子，好像一辈子没有见过鸭子似的！下辈子干脆投胎做鸭子算了！”
老万说：“那怎么行？变成鸭子，就要被别人吃掉了。还是做人好，下辈子还做人。”
黄叶欣没好气地说：“那就变个养鸭的，每天听鸭子嘎嘎嘎嘎乱叫，让你看到鸭子就烦！”
老万笑了，不再和老婆子争吵。他学乖了，不再当着黄叶欣的面提小儿子的事，只在心里面想。
其实黄叶欣心里比老万还着急。她也是天天盼着儿子回来。她想，按走前说的日子，老四应该已经回来了，可能是工作太忙，还顾不上回家。
半个月后，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到清水街，找到万家。黄叶欣出去买东西了，老万在家。来人自报家门，说是地质学校的，是万少民的同事，是来找万少民的。老万听了，糊涂了：“少民不是在学校吗？怎么到这里找人来了？”
来人说：“万老师去天津以后，就没有回到学校来。学校派我来看看，万老师是不是生了病在家里休息？”
“没回学校？”老万一下子脑子转不过弯来。
“是呀。”来人说，“万老师到天津是给学校买试验设备的，现在学校等着用，系主任都着急了。”
“你等等。”老万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请坐，同志。”老万让了座，又沏了一杯茶端给客人。
“你是说，你是说，”老万突然说话磕巴起来，“你的意思是，少民到现在也没有回到学校去？”
“是呀。”来人喝了口茶，茶水太烫，他皱了一下眉头。
“那他去了哪里了呢？”老万语气急促起来。
“不知道呀。”来人说，“我们想，万老师最有可能是生病了，一定是在家里养病。”
“他不在家呀！”老万说，“自从少民去了天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怎么会是这样？”来人也觉得奇怪，“难道是在天津生病了？”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老万说，“同志，少民一定是生病了！不过，不是还有一个人和少民一起去的天津吗？”
“那个人临出门前住院了，病了。万老师是一个人去天津的。”来人说。
“少民一个人去的？”老万忽然心怦怦乱跳起来。
来人点点头。
老万想起儿子刚走时老婆黄叶欣说的话，心就更慌了。他忽然抓住来人的手：“同志呀，求求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儿子呀！”
来人被老万搞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说：“我今天就是来找他的。”
老万说：“少民不在家，一定还在天津，你们应该到天津去找！”
来人有点犯难：“去天津呀？这要领导安排才行。”
“跟你们领导好好说说，派人去天津。”老万握住来人的手，“哪天去天津，告诉我们，我们也去。”
来人答应了，告辞走了。
老万把客人送出门，自己站在路中间，朝学院路方向张望。有熟人从身边过去，问：“老万，等人？”
老万点点头，眼睛不离开前方。终于，老万看到黄叶欣手里拿着几根奶油冰棒回来，老万几步跨上去，拦住黄叶欣。黄叶欣说：“真不要脸，六十岁的人了，见了冰棒还是这么馋！”
老万扯住黄叶欣的衣袖：“老婆子，出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