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不以为然地说：“电子表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把指针换成数字罢了。”
夏莲“噫”了一声：“你懂什么！电子表多好啊。又轻巧，又时髦。嫂子，我跟你说，小龙还带了女式的回来呢。小小的，圆圆的，可漂亮呢！快走吧，去晚了，别人就挑走了。”
张来凤回头看了看夏天，又问夏莲：“多少钱一块呀？”
夏莲说：“外头都卖二十五块钱一块，小龙只要二十块。他妈说这是卖给邻居的价钱。拿到街上去卖，就是二十五块，一分钱也不能少。嫂子，快走吧，晚了就没有了。”
夏莲的话把张来凤说得心里痒痒的，她一边迈步，一边笑着对夏天说：“我和阿莲去看看，啊。”
夏天对夏莲说：“你有钱吗？什么新鲜东西来了，你都要凑个热闹。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干，还有闲钱买东西？这次你又是敲的谁的竹杠？”
夏莲撇撇嘴：“你管我呢！反正没有敲你的竹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张来凤把夏莲往门外推：“别理他，我们赶快走。”
张来凤和夏莲进了对门，许丽萍笑着迎接她们：“新娘子才进门，就和小姑子出来串门来了？”
夏莲说：“许阿姨，听说小龙带了不少电子表回来了，我们特地过来看看。”
许丽萍说：“是带了几只回来。小龙，你出来，你阿莲姐姐要看你的电子表。”
杜小龙在后面房间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拎着一个黄挎包出来了。杜小龙在夏莲和张来凤面前打开挎包，里面是一堆电子表。
夏莲两眼放光，张来凤也瞪大了眼睛。杜小龙说：“莲姐，都在这里了。”
夏莲小心翼翼的从挎包里拿起一只电子表，看了看，递给张来凤，伸手从挎包里又拿出来一只。张来凤看了看手里的电子表，说：“这不是女式的吧？”
杜小龙说：“男女都可以戴。还有一种女式的。”说着用手在包里翻。
夏莲急忙说：“对呀，我们就是要看女式的，你快点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杜小龙在包里翻了一阵，拿出一只圆圆小小的电子表，递给夏莲。夏莲把它拿到张来凤眼前：“嫂子，你看，多漂亮呀！”
张来凤接过来，反复看了看，说：“好看是好看，怎么这个没有日历和星期呢？”
夏莲抢过来看，果然只有时分秒。杜小龙说：“这个因为做得小，就没有那些东西。其实，手表嘛，知道几点几分就行了，日历和星期没有多少用处。”
夏莲看见杜小龙的右手掌缠着纱布，问道：“小龙，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杜小龙淡淡地说：“碰到打劫的了。”
许丽萍在旁边说：“你们不知道呢，那边抢劫的特别多，专门抢外地人的！”
张来凤问：“你和他们打架了？”
杜小龙笑着说：“不打架，这些电子表能在这个地方？”
夏莲问：“你不怕？那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杜小龙说：“怕什么？他们也是外地人，在那里混世界的。我们人多，有四个，他们就三个人。怕什么？！”
许丽萍说：“那边的人下手狠，没有几句话，就把刀拔出来了。”
张来凤说：“看不出，小龙原来是个敢打敢杀的好汉！”
杜小龙干笑两声。许丽萍说：“妹子，快别这么说。就为了他这个毛病，我们没有少生气。就是邻里街坊，也是见他躲三分。”
张来凤说：“男人嘛，当然要有男人的气魄。只不过要注意分寸，不要惹出大事来。”
许丽萍说：“唉，妹子你说的太对了。小龙他本质并不坏，就是跟坏了朋友。跟着那些不要命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都快担心死了！”
张来凤说：“是啊，小龙，记住你妈妈的话，千万不要做害人害己的事情。”
杜小龙脸上有点不高兴。张来凤看出来了，后悔自己多嘴，连忙说：“阿莲，你看中了没有？要不我们以后再来吧？”
夏莲一直在看那只女式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说什么。夏莲说：“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样式的表。小龙，还有没有？再拿几只出来，我挑一挑。”
杜小龙在挎包里随便拨拉了几下，说：“没有了，这个式样的只有这一只了。”
张来凤说：“等小龙以后进了新货再来吧？”
许丽萍说：“这些都是新货。”
夏莲恋恋不舍地看着手里的电子表：“这个要多少钱？”
许丽萍说：“外面都是卖二十五块钱一只。我们是邻居，便宜一点，二十就行了。也就是保本吧。你不要告诉别的人，本来就不多，还要拿到街上去卖呢。”
夏莲本来还在犹豫，听许丽萍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不买了。她看着张来凤：“嫂子，你说怎么办？”
张来凤说：“喜欢就戴上呗。”说着，帮夏莲把表戴在右手腕上。
夏莲举起右手，转动手腕，左看右看。许丽萍说：“阿莲这么漂亮，再配上这只表，哪个男人见了，都会走不动路的。”
夏莲对张来凤说：“好看吗？”
张来凤眼里露出羡慕的眼神，点点头。夏莲说：“我也觉得蛮好看的。”
杜小龙说：“莲姐戴上这只表，就像电影明星一样。”
夏莲惊讶地说：“啊呀，小龙学坏了，会哄人了。行，就冲你这句话，我买了。”
夏莲从裤兜里掏出钱，有零有整，一共二十块钱，给了许丽萍。许丽萍把钱捏在手里，说：“还看看别的吗？”
夏莲扬起手腕，晃了晃，满意地说：“不看了。嫂子，我们走吧。”
许丽萍把她们送到门外，张来凤说：“阿莲，也就是你，要是我，还真的舍不得呢。”
“起码比上海表便宜呀！每天都要上发条，样子也老土，还卖一百二十块钱一只！”夏莲说，“嫂子，潇洒一点，找我哥要钱，也买一只。”
张来凤说：“你哥哪里有钱？这只表就是他一个月的工资呢。再说只剩下这一只，再没有了呀。”
许丽萍回到家里，杜小龙不高兴地说：“妈，为什么要这么便宜卖给她们呀？一只表就少卖五块钱呢！”
许丽萍说：“你小孩子知道什么？这都是街坊邻居，平时都是互相照应的。有什么事了，大家都互相帮忙，谁都不讲价钱。你一只表少卖五块钱，算得了什么呢？”
杜小龙举起右手：“你看看这个，你以为来得容易呀！这都是搏命换来的！我爸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换来六七十块钱。你几下子，就送出去三四十块钱了！”
许丽萍心疼地看了看儿子受伤的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危险吧？要不你以后别去了，也省得我们老是担惊受怕的。”
杜小龙说：“不去了？靠我爸一个人养活全家？我再去当搬运工？我才不干呢！再说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怕过谁？”
许丽萍说：“小龙，你从小就在外面野惯了，凡事要多个心眼。什么事你都可以做，就是千万不要去做犯法的事。听见没有？”
“知道。”杜小龙把挎包收好交给许丽萍，“妈，你拿好，明天搬张桌子摆到大街上去。现在我要去找阿强，他们在等着我呢。”
阿强是杜小龙一伙人的头儿。他们一共四个人，除了杜小龙，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做林伟，一个叫做邱枫敬。
“什么时候回来呀？”许丽萍关心地问。
“晚上吧。”杜小龙出了门，急匆匆地朝学院路走去。到了公交站，等了一会儿，105路车来了。杜小龙上了车，一直坐到人民路下来。他来到离百货大楼不远的一家杂货店门口，门口有两截柜台，围着几个人。阿强能借用杂货店的地盘，是因为他父亲和废品回收公司的陆经理有上下级关系。
阿强站在柜台后面，在那里和顾客交涉。林伟和邱枫敬也在那里，他们家里没有人帮忙卖，只能拿过来和阿强一起合着卖。
杜小龙和林伟、邱枫敬打了招呼，对阿强说了声：“强哥好。”
阿强二十左右的年纪，穿着绿底红花的格子衬衫，足有一尺宽的喇叭裤，三接头皮鞋，留着遮住半截脖子的乱发，戴着一副贴着商标的蛤蟆镜。阿强抬起头，看了杜小龙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杜小龙问：“强哥，生意不错吧。”
阿强接过顾客还回来的表，放到柜台里面：“看的多，买的少。你卖了几只？”
杜小龙说：“还没有开始卖呢。我妈先让邻居挑，我不愿意，我妈非得要我便宜卖给他们，说是搞好邻里关系。哼，气死我了。”
阿强说：“你妈很会做人。”
杜小龙看了看柜台：“强哥，你这个柜台不错，买的？”
阿强说：“哪里。这是我爸一个朋友单位上多余没用的，我拿来正好用一下。你没看见，那条腿都是我昨天才接上去的？”
不停有路人过来问价，也不停地有人走。总的来说是问的多，买的少。阿强说：“看见没有？现在的生意不比从前了。我们还是动手晚了一点。”
林伟说：“看样子只能便宜一点卖了。”
邱枫敬说：“我们卖便宜了，会不会有人找我们的麻烦呢？”
“麻烦倒不怕它。”阿强说。
林伟说：“谁敢惹我们，老子宰了他！”
“小龙，你来招呼客人。”阿强说。杜小龙答应一声，站到柜台跟前。阿强说：“******，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这活不是人干的。”说完，坐到杂货店里面去休息。邱枫敬和林伟也跟着过去。
杜小龙正在接待一对时髦女子，她们看中了女式表，就是嫌价钱贵了，在那里不停地讨价还价。杜小龙有点招架不住，他大声朝里面喊道：“强哥，她们要买两只，二十二块钱卖不卖？”
阿强爽快地说：“卖！”
两个女子喜笑颜开地付了钱，兴高采烈地走了。
阿强看着远去的女子身影，说：“你们看，只降了三块钱，她们就高兴得不得了了。既然这样，那就降价吧。”
邱枫敬说：“就把价钱定在二十二块钱，最低不能低于二十块钱。尽量卖高一点，蒙一个算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