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好几日的春雨,在雨停的那个午后,终于出现了彩虹。
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雨了,徐幕暗想。随着彩虹的出现,他的心情也出奇的好了起来,连续几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大雨才停了没多久,曼兮便被乡里的人请去看病了,她是有事要做,却苦了徐幕这个无事的闲人。这几日虽说有雨,堵住的却不止他一个人的脚步,连曼兮也无奈的躲在家中陪他好好待了几天。
只是这雨一停即刻让他感到一阵寂寥,相比闲居在家,他还是决定不辜负那美妙的黄昏,随随便便收拾了一番便带着他那竹笛出了门;也没打算去勾搭少女,自然就没描眉画眼……
一路上,道旁刚刚盛开不久的桃花被雨水打落一地,伴着泥丸铺在地上,倒是好看的很,只可惜那路有些泥泞,坑坑洼洼的并不平坦,曼兮昨日才给他做好的新鞋子,现在也沾满了泥土,让他好一阵唏嘘。
虽是如此,该往前走的还是要走的,一会儿之后,夕阳正好,他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调,路的尽头是哪里他根本不去操心,只要记得来时的路不就好了?
然而,就在他忘情哼哼的时候,突感身后冒出一阵冷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的一回头,只见一个黑影“倏”地闪过,一晃不见。
“什么人!”他大喝一声,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却并无人应答。
哼哼,有意思!
徐幕心里冷笑一声,看样子对方是跟了自己一路,至于到底是什么来路,他素来只与薛平一众结仇,除了薛平,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打他一个平头老百姓的主意。
不过,担心是有的,但若是仅凭这么一个黑影就想让他走回头路,那绝无可能。
穿过了一片桃林,听闻前头水声潺潺,他心里一喜,急匆匆的跑到前边一看,却是一条小河,乘着微风缓缓流动,那散落的桃花也随风飞舞,夕阳恰到好处的又在水面洒了点点波光——眼前此景,恬静至极,他感觉有些熟悉,然而等他努力的想想之后,才断定此景他两生都未曾见过。
“若是死后能葬于此处,也不枉今生在这里走过一遭了!”
徐幕微微一叹,将那支竹笛轻轻放于唇边,奏起了那首曾经的《君不见》。
那是他的无心之举,却配上了小颜有意写下的词,浑然天成的意境,让他永生难忘——
望江兮,晚舟逐流长河徐
悲别离,江左楼阁门空倚
夜行枫林尽逶迤,风渡轩窗拂银铃
三世且作云霞披,碧叶红桃映洁衣
君不见南山尘烟氤晨氲,锦园素墙难逢君,十里长亭闲折柳,陌上人归闻伤笛
君不见天河星辰依明月,风霜雨雪地为歇,此声歌泣此音竭,琵琶空弹情更怯
等君归不见曙暮,盼君来不梳红妆
一眼三秋落木尽,三秋过后花飘零
北雁归来无书信,南燕归堂不复鸣
……
一曲奏罢,衣衫尽湿,夕阳下的春风,竟有了一丝冷意。往日苦乐悉数浮于心头,或是欢笑,或是悲愁,搅动他心中的静水,在有起有伏后又归于了平淡。
或许是此景太过悲凉,让徐幕心生畏惧,他弯下腰去舀了些水想要洗把脸清,却蓦地看见那清澈的河水里浮现出一个人影——并不是他自己!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苦笑一声,起身甩了甩手中的水,不急不躁的回转了身子,面前已经围了十几个人,十几个手持刀枪棍棒的人。
会是什么人呢?他眯着眼努力的看了看那最前面的人,却怎么也认不出来,便开口唱了一礼道:“阁下何人?”
对面为首那人脸上缠满了白布,眯着那双唯一露出的小眼睛道:“怎么,打了你爷爷我,这么快就忘了?”
薛平?徐幕哑然失笑,还真是他,想来方才打自己身边飘过的影子便是薛平的人了,或许等了这么一会儿才露面是因为中途回去叫人了……
他现在的处境,比之方才占尽劣势。
先前是一片空地,打不过还可以跑,然而此地却偏僻寂静,连只鸟都不曾飞过,更遑论是人!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却见薛平阴损一笑,面露凶光道:“哟!还想跑?”
“难不成还要留在这里被你打?”
“那你倒是跑啊?”薛平身后的一个斜眼男人道。
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徐幕暗骂一声那斜眼,又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没留意身后状况,一脚踩到了河边的虚土,差点滑到了河里。
“哈哈哈!”
对面的人看到他这模样,顿时哄笑成一片,如同笑话一直流浪的野狗一般。
“需要跑么?”徐幕狼狈不堪的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了,仗还没打,士气便先输一半,倒是教对手看了笑话,真他娘的衰!他现在已经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认输?那显然不是他的风格,可若是打呢?他保证会被打的他爹妈都不认识他,到了地底连他老姐都不认识他!
“跪下来叫声爷爷?”薛平轻蔑的嘲讽着,晃着手中的刀向徐幕逼近,他身后的那十几个小弟也自两翼散开,将徐幕逼到了河边。
“那天你对我做的,我可都铭记于心呐,留到今日杀你也是抽不开身,再者也是给你留足了时间让你准备受死,你倒好,整日闲逛压根没把本大爷放心上!”
“哼哼,跪?不好意思,全身上下除了我家兄弟,就只剩膝盖最硬!”徐幕冷笑一声,又道:“老子活了一辈子,爱过恨过拼过闯过,就是没怕过,要杀便来,怕你不是姓徐的!”
“呦呵?还挺有才的哈?我看你现在只剩嘴硬了吧!”
薛平有恃无恐的拿着刀继续逼近,极尽嘲讽的大笑着,身后的那十几个同伙也都漫不经心的向他靠拢过来,他看准形势趁着薛平得意之际,自平地跃起猛地一脚将之踢倒,又奋不顾身的向缺口处跑去。
“哎呦!给我拦住,拦住他!”
“你可拉倒吧,就你们这帮烂货?真当你们是黑社会啊!”突围出去的徐幕回头情不自禁的嘲笑起来,又看着对面的人马上便要追了上来,撒开脚丫子便跑,哪知他还没跑几步,便听耳边“嗖”的一声有东西呼啸而过,再一看前面的那棵树上——
“砰”的一声,一把刀直直的钉在了树干上。
我靠!这帮孙子也太没素质了吧,刀怎么可以乱扔,插到人怎么办!徐幕心里悲呼一声,担心那些人再飞过什么东西来,边跑边急忙回头看了一眼,没留意脚下的石头,再次栽了一个跟头……
“跑啊?跑啊!”
不过多时,徐幕再次回到了河边,只不过这次却是被拽了回去。在河边享受着春风的他,同时还享受着薛平的大骂。
就是如此,他反抗不了,也只能享受了,只是这孙子未免也太装逼了点,骂了这么久愣是不见动手。
他扭捏的挣扎了两下,又惹的薛平火起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跑么……”徐幕嘿嘿贱笑一声,看着将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的人墙,既然地上没路可走,身后不是还有一条河么?前两次摔倒让他都没脸见人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许失败,绝对不许!
“哈哈!”薛平像看傻瓜似的看着徐幕,捂着肚子笑到死去活来,活像个会动的木乃伊,捶胸顿足了半天才起来道:“你说什么?你要跑?”
徐幕再次被这货蠢猪般的思维打败,上次与自己打架吃亏就吃亏在多嘴嘚瑟上,怎么这次还不长点记性呢?
“你刚才用那只脚踢的我?”笑也笑够了,薛平突然厉声质问道。
徐幕懒的搭理他,直接蹬了蹬左腿,却把薛平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将这小子的左腿废了先!”
押着徐幕的那两个手下闻声相视一眼,嘿嘿坏笑着伸手捏了捏拳头,徐幕见状立刻惊慌失措的瞪大了眼睛,那俩人看了更是得意不已。
再见了,我的所有!
就在另两人将要靠近徐幕时,他心里默念一声,用尽双手力气将那俩脑残手下推开:“脑——残!”
话一说完,他转身闭眼,向着流淌的河水纵身一跳——
“咦?”
感觉自己在空中飘了好久的徐幕,却愣是没感觉到落入水中的那一丝冰凉,睁开眼睛一看时,眼前的河水上浮着片片桃花,妈的,好晕啊!
“我靠!你们还要不要脸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欺负人啊,老子要自杀都不行?”感觉到自己被一直铁钳般的手抓住,徐幕欲哭无泪的在空中扑腾了两下子,恨不得把薛平那王八蛋骂死!
然而,下一秒,却有一丝奇特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孔,透过河面,他看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你若是再乱扑腾,我可就真让你死了……”
女的?这声音好熟悉!徐幕心里一喜,他费力的回过头瞄了一眼,却见一双澈如清泉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下一秒,立刻浑身燥热起来,迷迷糊糊道:“壮士……哦不不,女侠,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