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何二人急忙向曼兮处看去,才是一个小小和尚正安静的在台阶上坐着,小到有多小呢?
据徐幕估计只有三岁……
小和尚安安静静的坐着,过往的游客僧人对他来说好像浮云一般,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定力,连徐幕看了都有些自愧不如。
然而等他走近一看时,才发现小和尚哪是打坐,分明就是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大地都不自知,手上的那串袖珍念珠也被丢在地上……
“好可爱!”曼兮一见到这小和尚便有些受不了,欢天喜地跑到跟前将他轻轻抱起。
“不……要!”小和尚被曼兮惊醒,惊恐的看着她,眼睛瞪的出奇的大。
嘿!这小子声音真是迷死个人了,连我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那小丫头?徐幕转身看了眼何猛,见那小子也瞪了个大眼睛,可见那小和尚的吸引力。
“小和尚,你叫什么啊?”曼兮逗弄着那小和尚,她才不会轻易撒手。
“……”
小和尚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在她怀里挣扎,如此三番五次,她担心掉下去,这才将他轻轻放到了地上,结果那小和尚前脚刚着地便拔腿跑开,因为跑的有些急,身子不停的摇摇晃晃,小胳膊高高挥举,边跑还边回头看看他们,看的徐幕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
“他摔倒怎么办?”曼兮担心道,随后便紧紧向那小和尚追去——女人身上的母性与生俱来,遇到什么可爱的便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此时的曼兮,虽然她也才是个十五岁的丫头。
现在徐幕哪里还能笑的出来?见曼兮被那小和尚轻而易举的“拐跑”,他只好跟着一同向前跑去。
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跑着跑着就见那小和尚突然进了一扇小门,他们随后跟了进去,才发觉这是个破败的小院子,僧房几近坍塌,院里还堆着已经漫过小和尚脚踝的枯叶,踩上去发出“咔嚓”的响声,说不出的冷清。
院中只有一个中年僧人在默默的扫地,小和尚见了那僧人立刻像见了救星般跑过去拽住他的腿,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徐幕他们,好不动人!
这是……?
乍一看徐幕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马上联想到这院中的情形便是一阵鄙夷,好你个淫僧,装啥装,老实交代这小秃子哪来的?
曼兮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小和尚跟前,也不管是身处什么境地,直接忽略了中年僧人与满地的枯叶,蹲下身子疼爱的摸了摸小和尚亮闪闪的光头道:“跑累了吧?来,姐姐抱抱!”
僧人并不理会曼兮与小和尚的亲昵,倒是看见徐幕进来的时候神情一滞,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不说话。
嘿!你还来脾气了是吧?徐幕见状索性也与他瞪起了眼,一时间除了小和尚不要不要的拒绝声,院子里气氛诡异的很。他有空细细端详僧人的模样,却更让他肚子里生出一团火——
那僧人的僧袍破旧不堪,与那几间破房一起打量的话更像是尘封了千年后又出土的文物。不过他那好的不得了的气色却更让徐幕觉得有些离奇,无半点沧桑可言,拿着扫把的那只手上没有一个老茧,扫了半天的院子依旧那么脏,就他脚底下那块地方还算干净。
装啥装啊,装的二五八万似的,说你不正经你还不乐意了?徐幕突然恶狠狠的呲了呲牙,那和尚见状竟然古怪的咧嘴笑起来。
笑啥?笑啥?小心我抽你!徐幕被笑的有些毛骨悚然。
“哟,瞧你二大爷呢?”
“!!!”
死寂,绝对的死寂!就连何猛也惊的说不出话来——和尚怎么还骂人?
是了,人并不是徐幕骂的,而是那个和尚。事实上说骂人也不对,和尚当时正人畜无害的笑着,冷不丁的就从嘴里冒了这么一句,徐幕被整懵了,摇头道:“不,不是。”
“呸呸呸!什么二大爷,我是你九大爷!”他很快反应过来,跳脚道:“死秃子你给我说实话?这小和尚是不是你儿子?”
“儿砸?”和尚愣愣的低喃一句,突然又抱着脑袋自言自语起来:“儿子?我怎么会有儿子呢?施主你可能是错怪贫僧了,和尚我在这里扫了三十多年的地,的确是到了生儿育女的年纪,可我这辈子见过的女人一巴掌都能数过来,而且还都是几个年老的师太,师太是不错,但我也是个出家人啊,你怎么能这么误解和尚我呢?”
我靠!原来是个神经病啊!听这和尚的疯言疯语,徐幕总算是明白了。还扫地僧,你真当你是个隐士高人?
他不屑的撇了撇嘴,正要招呼着何家兄妹走人,那和尚烦躁的摸了一把光头后忽然又盯向了他,怔了半天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对他双掌合十道:“贫僧先前有些失态,还望施主不要介意才好,阿弥陀佛!”
徐幕又被唬住了,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词——人格分裂!
“施主,你不是问我这孩子的来历么?且听我慢慢道来。”
男人都有个特点,就是嘴上不要不要的,身体却很诚实。
就像现在的徐幕,虽然他早就忍不住想走,听了这话后还是站在原地迈不开步。尤其是和尚现在怎么看都像个正常人,他那僧袍虽破,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他的气质非凡,徐幕理所当然的就对他不那么反感了。
“嘿嘿,我偏不告诉你!”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和尚突然嬉笑一声,刷的跳出了三步开外,还对徐幕做了个鬼脸……
奶奶个腿!徐幕气的快要暴走,向来都是他耍别人,哪有别人耍他的道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施主莫急,与你开个玩笑而已。”
他正要扬起拳头,那和尚却早已来到了跟前将他的手轻轻按住,看似是个轻微的举动,但只有他知道那力道有多大。
“实不相瞒,这孩子无名无姓,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
“对!”恢复正常的和尚点了点头,“这孩子自出生之后便无父无母,三年前的那日,我去苏河边上挑水,见江上飘来一个襁褓,起初还以为是谁家丢弃的旧衣服,待我捞上来一看时,却是个婴儿,佛祖慈悲啊!想来这孩子不知在江上漂流了多久,已经受尽了苦楚,我既能遇到,那便是与我有缘,岂能再弃?我将这孩子带回了寺里,当时的老方丈见这孩子可怜,自然是同意收留了他。自此,这孩子便在这寺里受千家香火,用百家衣食,先是由老方丈带在身边,老方丈圆寂之后便由我照看了。”
“好可怜啊!”闻知这孩子的身世如此,曼兮登时双眼一红,忍不住将那小和尚搂在了怀里,起初小和尚还妄图挣扎,奈何曼兮实在将他束缚的紧,只是扑腾了三两下便安静了。
徐幕闻言也陷入了一阵沉闷,不经意间看见那小和尚,依然憨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去想面前的这姐姐因何而哭,也不因自己的身世凄苦而悲哀——不知道的便不去想,这般纯真,世间少有啊!
“你不准备给他起个名字么?”他脱口问道。
和尚轻叹一声:“本想等他七岁便正式受戒成僧,到时候由老方丈起个法号,没想到……”
“江……”徐幕看了一眼那小和尚,不由的心疼,略一沉吟道:“他从江上漂流而来,不如……就叫他江流儿吧。”
“江流儿?呸!这是什么狗屁名字!”
和尚突然又癫狂起来,恶狠狠的呸了徐幕一声,活活把他吓了一跳。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情形,不慌不忙的闪到了一边。过了会儿和尚又消停下来,愣愣的捂着脑袋,突然又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你胡说什么?江流儿,多好听的名字!”
“就是难听,怎么了?”
“我打死你!”
“……”
徐幕三人都无语的看着这一幕,也不去阻拦,一会儿之后和尚捂着红肿的脸过来:“小施主,又让你见笑了,不过观你相貌不凡,似乎注定与我寒山有缘,不知你可否愿意皈依佛门?”
徐幕被这和尚整的哭笑不得,真怀疑江流儿跟着这厮到底能不能好好的活成个人。不过正经起来的和尚又是先前那样气质非凡,幽邃的眼里显出一丝炽热,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
你都疯成这样了,难道是要我跟着你一起疯?
正儿八经的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徐幕弱弱的应了一声:“小时候有人卖了本书给我,还将拯救地球的任务交给了我,你说我是该信呢,还是该不信呢?”
“唉,贫僧可不是乱说啊!”
和尚叹了一口气,冲他无奈一笑道:“你确定你不入我寒山?你须知你与我寒山的牵扯,我寒山可是注定因你而变啊!再说你不必剃头也可以进来,我们有俗家弟子,实在不行,俗家弟子也不用作,看门扫地什么的都可以,相信我,我在寺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徐幕继续摇头,忽见和尚中指动了动,还以为是要竖起来鄙视自己一番,下一刻便见他面露凶光,揪着自己衣襟吼道:“你来不来,你来不来!”
“不许你这么对我幕哥哥!”曼兮见状急忙起身拉住了他,江流儿也伸手拽了拽他僧袍。
不知是曼兮的阻拦起了作用,还是江流儿的举动影响了他,和尚默默的松开了手,经过短暂的呆滞后又直勾勾的盯向了曼兮:“女施主你喜欢他?”
“!!!”
本来已经被他弄的麻木的徐幕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货是在找死么?他小心瞄了一眼曼兮,看那眼神,绝不止是想要杀了和尚那么简单。
“怎么?不是么?”和尚愣了愣继续问,神情无辜到让人忍不住吐他一脸。
曼兮红着脸“呸”了一声,指着和尚道:“老不正经的臭和尚,胡说什么!”说完她风也似的跑开,何猛担心她乱跑,赶紧追了出去。
“你他娘的乱说些什么!”徐幕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和尚默默不语的盯着他,好像又要癫狂,不成想,到头来也只说了一句简短至极的话:“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了,我有十二字偈语,不知你可愿意听?”
“听个鸟蛋!”
见徐幕也有点癫狂,和尚并不生气,不声不语的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不断的苦笑摇头。
徐幕并没注意到和尚的变化,此时的和尚又是另一种模样,不同于先前任何时候。
“始于苏,终于苏。有情人,天不负!”
“苏你——”
剩下的“妈”字还没喊出来,徐幕浑身如过电般一颤,脑中思绪纷飞,心里如寒刀划过,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正欲抬头详问和尚,却见其早飘忽到了门口,手中还拽着江流儿。
“大师!”
他选择了最正确的称呼,却听和尚仰天大笑:“在下只是这寺里疯疯癫癫一扫地僧而已,如何当的起大师二字?”
和尚最终不曾看徐幕一眼,只给他留下了一阵狂放不羁的大笑,和那玄妙的十二个字;出了门,又低头笑着对那小和尚轻声道:“江流,为师带你去个地方。”
“狮虎,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呀?”江流儿口齿尚不清晰,仰起圆溜溜的小脑袋问。
“天——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