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宁采臣那天临时抱佛脚的祷告起了作用,之后的几天路程倒是十分平静。这让两人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路途中陈莫同倒也从宁采臣口中了解到了不少东西,这个世界上的读书人,也和前世古代的读书人一样,十年寒窗苦读,期待一朝中举飞上枝头变凤凰。宁采臣也好歹是个童试及第的秀才。不过在这个世界,童试是很宽松的,基本上你只要读得进书且脑子没坏,品行端正,都能通过童试。所以秀才也不值钱。
如果宁采臣能再往上走一段路,至少成为进士之流,那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官场这个权力圈子。
两人闲聊的时候,宁采臣发觉陈莫同的举止谈吐并不像一个不识字的乡野车夫,反而像是富人家的少爷,倒也曾劝过陈莫同和他一样去考科考,陈莫同自然是婉拒了------开玩笑,前世我苦读十六年,从小学一路读到大学。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了。现在好不容易穿越了,还要再去读书?那我穿越来是作甚的?
陈莫同向宁采臣打听炼气士的事,也顺带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志向。本来也没指望宁采臣能给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却没想到这书生居然有从几本杂书中读到过关于炼气士的一些资料,那几本杂书宁采臣还带在身边充作消遣之用,当下便从书箧中翻出这几本书,递给陈莫同。
陈莫同如获至宝,简单的教了一下宁采臣该如何赶车,便将马鞭扔给苦笑着的书生,自己当了甩手掌柜读书去了。
这几本杂书中对于炼气士的记载,比陈莫同之前看的游记要详细太多了。其中提到了炼气士修炼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各种不同的,不过总的来说,修炼人数最多且得到最多人承认的大道总共有五条:战道,剑道,气道,佛道以及儒道。
这五道便是所谓的五正道。其他的鬼道蛊道魔道机关道阴阳道等杂类修炼方式被这几本杂书一概称之为旁门左道。
书中说,旁门左道的数量极其之多,而且大多数旁门左道的炼气士都是外域人,也就是西夷南蛮北狄那边的人。书里罗列了大约数十条旁门左道,看得陈莫同眼花缭乱,甚至有了一种高考完之后抱着志愿填报指南选志愿的错觉。
陈莫同这头正看的入神,不防宁采臣突然猛的一拉车缰,慌慌张张的叫道:
“陈兄!!陈兄不好了,你快看前面!”
陈莫同被他这么一折腾,差点掉到车下去,赶紧伸手扶住马车,怒道:
“宁兄,你做什么!”
宁采臣还没来得及回话,马车前方便传来了一个嘶哑粗鲁的声音:
“你们两个,给老子下车来!”
陈莫同抬头一看,只见马车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蓬头散发,黑巾蒙脸的大汉,那大汉手里还举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刀尖正指着他俩。
强盗!!陈莫同瞳孔一缩,抢过宁采臣手里的缰绳就想调转马头跑路。却听见宁采臣惊恐的大叫道:
“后面也有!”
陈莫同转头一看,却见马车后面也逼上来了几个提着刀的强盗。两面呈包夹之势把他们夹在了中间。
还没等陈莫同反应过来,那马车前的强盗大汉就大踏步走上前来,把刀往嘴里一咬,两只手一手拎一个,把他和宁采臣全从车上拎了下来。
宁采臣大惊,一边拼命踢蹬挣扎,一边扯着喉咙喊道:
“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那大汉被宁采臣弄火了,直接把他俩扔到地上,拿起刀恶狠狠道:
“闭上你的鸟嘴!老子劫财,不害命!不过你要是再吱吱哇哇乱叫,弄火了老子,老子一刀剁死你!”
这句话立刻让宁采臣闭上了嘴。
这时候,从后方包抄上来的几个强盗已经开始翻腾马车货箱里的行李,陈莫同包裹中的银子很快就被发现了。
其中一个强盗抓着陈莫同的银子,兴奋的对那大汉说道:
“头,没想到那穷秀才是只肥羊!”
“那是我的银子……”陈莫同不禁小声嘀咕道。
不料那强盗头子耳朵极灵,一把抓过银子,转身恶狠狠道:
“不是你的银子,是老子的银子!”
他瞪眼抓钱,活脱脱一副“若说半个不,管杀不管埋”的样子,陈莫同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是是是,是你的银子。”
那强盗头子这才满意的转过身,继续看着手下强盗翻行李。
就在这个时候,宁采臣突然试探般的唤了一声:
“燕叔?”
哈?陈莫同一脸疑惑的看向宁采臣。
没想到那强盗头子突然僵住了。然后转过身来,凑上前来仔细看宁采臣的脸,看了老半天,蹦出一句:
“宁小二?你怎么会在这车上,你不是走路去赶考的么?!哎呦老子这对瞎招子,这下坏事儿了!!”
陈莫同当时就呆了。不是说燕赤霞是杀猪的么,怎么又改行当强盗了?而且还一副近视眼的样子。
宁采臣也是大惊,问出了两人心中共同的问题:
“燕叔叔,真的是你?你怎么去当了强盗?”
燕赤霞此时也嘀咕着“这鸟毛蒙面巾,闷得要死,屁用没有”这样的话,把蒙面黑巾拉了下来,露出一副长着络腮胡子的粗豪面孔。
“老子为什么要去当强盗?嘿,问得好!宁小二你该去问问那已经见了阎王的孙泼皮!”燕赤霞说到这,大口呼吸了一下空气,显然怒极,“这王八蛋居然敢趁老子不在,调戏老子闺女!老子一刀就把他的头剁了下来!”
这就是很典型的怒杀无赖然后跑路,最后干脆落草为寇的故事了。水浒中的青面兽杨志,也是这么被逼上梁山的。
“也不知道我走之后,家里婆娘和闺女怎么样了,宁小二,你是个有出息的,燕大叔求你件事。”燕赤霞叹了一口气,看向宁采臣,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和善了些。
宁采臣忙摆手说道:
“燕大叔,你就说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吧,求这个字,还是不要提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前年我家糟了灾,颗粒无收,还是燕大叔你接济的我们,叫我们不至于饿死在那场天灾里。现在你有事,我能帮的一定帮。”
得了宁采臣这番话,燕赤霞也是心中感动,道:
“行,我也不多说什么求不求的了,宁小二,待你考完回去之后,多照顾照顾燕大叔家里人,燕大叔会记着你这份恩情的!”
“我记下了。一定帮你照顾好李婶和小霞!”
燕赤霞似放下了一桩心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急忙对宁采臣说道:
“小二,还有件事,你回去之后,别和大叔家里人说起我落草为寇的事情。”
宁采臣自然点头答应。
燕赤霞见宁采臣点头,伸手从系在腰上的包裹中摸出陈莫同的银子,递给宁采臣,说道:
“小二,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这银子你拿着当盘缠用,去了泽城也好过得宽裕些。”
这借花献佛的事让陈莫同顿时拉长了脸。宁采臣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推托道:
“燕大叔,这是陈兄的银子……”
燕赤霞拿眼向陈莫同一瞪,恶声道:
“什么陈兄,这是老子的银子,老子爱给谁给谁!小二,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说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说着说着,燕赤霞突然拎起手里的刀子,“对了,小二,这人是谁?他看见了老子的脸,留他不得了!”
看这架势,似乎是要一刀劈了陈莫同。
宁采臣赶紧拉住燕赤霞:
“燕大叔,且慢动手,这人是个好人,他不会报官抓你的!”
燕赤霞怒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好人俩字又没写在他脸皮上,谁知道他会不会报官!他要报了官,最先吃苦的还是你李婶和小霞。小二,你闪开,今天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宁采臣这一个战斗力不足五的弱鸡,怎么可能拉得住燕赤霞,被其轻轻一挣便挣脱开来。眼见燕赤霞要提刀杀过来了,陈莫同突然急中生智,抽出腰间短刀先指向燕赤霞,然后才大声说道:
“等一下!燕赤霞,我虽然与宁兄才相识几日,却也相交莫逆!而且宁兄也是个良善之人,你要是杀了我,一定会恶了宁兄!我有个办法,能让你不用担心我报官,也不用杀我恶了宁兄!”
相交莫逆什么的当然是陈莫同随口胡诌的,他一边胡诌,一边使眼色给宁采臣,宁采臣不是个脑筋锈死的人,当下会意。
“没错,我和陈兄虽然萍水相逢,相处不过几日,却也惺惺相惜,相交莫逆!燕大叔,你先慢点动手,就当给小二一点情面,听听陈兄的主意如何?”
燕赤霞听着这话,突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好似便秘三日无从解决般的样子。半晌之后,他才发话问道:
“小二,你说的那些个猩猩莫逆的玩意,是啥意思来着?”
宁采臣顿时呆住了,苦笑着帮燕赤霞解释了一下,燕赤霞这才恍然大悟:
“那陈姓小子,你和小二认识了才几天工夫,就和小二那啥莫逆了?照老子看来纯粹放狗屁!罢了,看在小二的面子上,老子且先不杀你,听听你的说法,你说吧!”
陈莫同看着燕赤霞,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方法便是我也落草,跟着你当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