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宁采臣的述说,陈莫同当真是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这帮骗子着实太黑心了些!
他们骗去了钱财,还害得宁采臣大病一场。若不是他命硬挺了过来,说不得就要活活病死在床上了。
宁采臣是陈莫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当初被燕赤霞劫道,若不是宁采臣帮了陈莫同一把,陈莫同早就被燕赤霞杀死在那条偏道上,成为路边的无名枯骨了。
现在宁采臣遭遇了大难,陈莫同若是不帮其渡过难关,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陈莫同看着面色凄苦的宁采臣,沉吟了片刻,道:“宁兄,你莫要难过,我这边还有些钱,你且拿去,充作路费。那群骗子估计早就跑远了,不过我今后可能会到处走走,你将那些骗子的模样告诉我,若是我以后在别处遇见他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见陈莫同要给自己钱,宁采臣慌忙拒绝。但是陈莫同哪里肯放弃,硬是将一个小钱袋塞进了他手里,说道:“那天我们在道上被强梁劫道,宁兄可还记得?若不是当时你为我说情,我早就被杀了,这些钱就当做是我的报恩,拿着吧!”
宁采臣也想起了当初的情景,推脱不过,还是收下了,但旋即,他又紧张起来,小声问道:“陈兄,你不会还在干那活儿吧?”
陈莫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头道:“早就不干了,山寨被炼气士所灭,我逃出来了。”
“那,那燕大叔他……”
“也死在灭寨的炼气士手上。”
宁采臣听闻燕赤霞的死讯,眼眶有些红,感叹道:“燕大叔其实是个好人,只是走上了歪路。他杀人越货做贼,被炼气士杀了,也怪不得别人。唉,大约这世间确实是有报应之说的,只是不知道何时报应才会落到那群骗子头上。”
陈莫同闷哼了一声:“天不报人报,法不报我报!宁兄,你把那群骗子的相貌告诉我,等我遇见他们的时候,就是报应到来之时!”
宁采臣感激的点点头,便想起身去外面寻个画摊,将那群骗子的画像画给陈莫同看。却被陈莫同一把拉住。
他诧异的看向陈莫同,却只听到陈莫同肚子里发出老大一声响动。
陈莫同本就是来吃饭的,光听着宁采臣说事儿了,饭还没吃,这会儿已经饿得快死了。两人又重新坐下来,好好的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才出门去寻了个画摊,由宁采臣画骗子的画像给陈莫同看。
宁采臣早些年也学过一些丹青之道,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聂小倩和那凶狠大汉的画像便于纸上呈现出来。
只是聂小倩的画像较为精致,那大汉便有些抽象了。
也不能怪宁采臣,毕竟那大汉宁采臣也只见过一晚。陈莫同拿着画像细细端详起来,不可否认,宁采臣笔下的聂小倩的确容颜俏丽,但是却是个长着张漂亮脸的女骗子。陈莫同将画上两人的模样深深印在脑子里,打算以后若是遇见两人,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记下骗子们的长相后,陈莫同打算招呼宁采臣离开画摊,却突然发现,原本坐在小马扎上的宁采臣不见了!
他急忙抬头四顾,周围人来人往,哪里有半个宁采臣的影子!
旁边画摊主人看他似乎在找人,凑过来道:“客人是在找刚刚那个作画的店小二?我见他刚刚急匆匆的向那个方向跑了。”
陈莫同谢过摊主,赶紧朝着宁采臣跑掉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段路,陈莫同便看见路边围了一大群人,似乎正在看热闹。人群中心还传出来宁采臣的声音。
“聂小倩!你为何要骗我!”
宁采臣在人群中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刚才他将画像完成,正在休息之时,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聂小倩!她居然还和那恶汉在泽城!宁采臣倏然起身,拔腿便向聂小倩追去。截住他俩之后,宁采臣耐不住心中的激愤,身嘶力竭的质问道:“聂小倩!你为何要骗我!”
聂小倩神情却有些茫然害怕,口中只道:“你是谁啊?什么聂小倩,你在说什么?”她身旁那个恶汉却上来猛的推了宁采臣一把,骂道:“你这疯子要干什么?离我娘子远些,什么聂小倩,我们不认得!你自己发了癔症,来缠着我们作什么!”
宁采臣自然是认得他们的,他怒吼道:“你们骗了我的钱,还打得我大病了一场!你们装作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们!走,跟我去见官!”
那个恶汉大声骂道:“你这泼皮!你口口声声说我们骗了你,你说,我们骗了你什么?我和我娘子好端端的在走路,你截住我们死缠烂打,这大伙都是看见的。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就是个烂赌鬼,在赌坊里输光了钱,想来纠缠路人骗钱!”
那恶汉翻出几枚铜钱,扔到宁采臣面前的地上。
“钱也给你了,别来纠缠了!你要是再敢纠缠上来,莫怪我的拳头不认人!”
聂小倩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旁边哭。她本身就长得漂亮,这一哭,顿时让不明真相的围观人群一面倒的指责宁采臣。
“你……你这……你还我钱来!”
宁采臣被那恶汉颠倒黑白的行为气得热血冲脑,他拾起地上的铜钱便向那恶汉劈头盖脸的扔了过去,然后冲上去死死揪住恶汉的衣服。
那恶汉挣脱不开,举拳便向宁采臣打去。
但是他这一拳并没有落下。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如同铁钳一般将他的手腕钳住了。伸手者正是陈莫同。
陈莫同钳住了对方的手,开口道:“你口口声声说宁兄是个泼皮,烂赌鬼,但他之前一直在不远处的酒楼做工,我们现在就可以问问掌柜,我这朋友在做工时可有行为不端?”
恶汉见陈莫同一上来就止住他的拳头,知道碰上了硬茬,他想挣脱开陈莫同的钳制,却感觉陈莫同的手仿佛是铁铸的镣铐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得。
陈莫同又摸出了怀里的画像,朝恶汉一抖,问道:“那你再来说说,若是宁兄不认得你们俩,又怎么画得出你俩的画像?”
那恶汉只是兀自嘴硬:“我和我娘子都是良善人家,哪里会知道你兄弟在何处见过我俩,还画下了画像。”
“良善人家?”陈莫同听了他的话,面上似笑非笑,钳住对方腕子的手越收越紧。那恶汉耐受不住这钻心之痛,一心只想着要摆脱钳制。他大叫一声,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抹,便握拳向陈莫同肋下打来。
陈莫同放开了对方的手腕,伸手捏住打来的拳头,顺势向上一翻,使得对方拳心朝天,另一只手上去将其拳头掰开,取出恶汉紧握在拳头中的一把T字型尖刺,笑道:“我从没见过还会用这种阴损武器的良善人家。”
他看了看周围依旧在围观的人群,用脚往地上一踏,轰的一声将地上坚硬的石板路踩了个大坑。
“诸位看官,看也看了,热闹也凑了,你们这样聚成团,不嫌挤得慌吗?刚刚哪个没弄明白就瞎指责人的?出来,让我也照这般踏你一脚!”
人群顿时哄的一下散了,无他,刚刚的指责他们人人都有份。
看着人群散去,陈莫同撇撇嘴道:“最烦这种爱围观的闲人了,只晓得欺善怕恶。聂小倩,你要往哪里去?打算丢下你的相公自己逃命了吗?”
正偷偷摸摸想随人群混出去的聂小倩顿时身形一僵。
她转过脸,神情凄苦,垂泪道:“宁公子,我不该骗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陈莫同打断她的话,道:“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走吧,我们去僻静些的地方好好理一理公道。”
这时候陈莫同已经放开了恶汉,只是用手在恶汉肩膀上随意搭着。那恶汉却口不能言,动弹不得。很快,他便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向着一条小巷走去。
如果有人细看,便会发现,那恶汉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黑雾。
小巷中。
那恶汉已然被刚刚的诡异现象吓坏了,只是筛糠似的站在原地抖着,不敢挪动半步。聂小倩依旧神情凄苦。
“宁兄,现在,你可以向他们讨个公道了。”陈莫同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而立,让宁采臣面对两个骗子。
宁采臣这会儿已经平静了许多,他只是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聂小倩,你为何要骗我?”
聂小倩未语泪先流:“宁公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大哥患有绝症,若是不定时吃药,便会发作呕血,直至死去。我爹娘因为大哥的病,忧虑而死,只留下我们俩兄妹相依为命。但是药材实在太贵了,我们两兄妹迫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个歪法子来骗钱买药。”
“宁公子,其实我之前也打听过你的消息,得知你大病一场的时候,我很是担心,但不敢来见你,也没脸来见你,我们两兄妹对不住你,宁公子,你要打要罚,全冲着小倩来吧,只求你放过我大哥。”
聂小倩抽泣着向宁采臣盈盈拜倒。
那个被聂小倩称为大哥的恶汉却也跟着跪倒,向宁采臣不住的磕头,口里叫道:“宁公子,宁公子,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我来,就算活活打死我也行,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我本就是烂命,死了也就能不再拖累小倩了,只是小倩还小,宁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了,千万不要伤了小倩的性命!”
聂小倩哭喊着拖住恶汉,不让其磕头,口中还大叫道:“大哥,不要磕了,不要磕了!宁公子,小倩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只求你放过我大哥吧!”
宁采臣被这一幕弄的手足无措,他求助似的看向陈莫同,陈莫同却道:“宁兄,莫看我,苦主是你,你自己做决定。”
“陈兄,我看他们俩实在是可怜,不如就此放过他们吧?”宁采臣还是想征求一下陈莫同的意见。
陈莫同却还是那句话:“宁兄,我说了,苦主是你,我就是个助拳的,你若是打算放过他们,我也就放过他们。你若是不放,我便也不放。”
宁采臣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走吧。今后本本分分的生活,别在出来骗人了,我那些银钱,就当是送给你们的本钱,你们拿去做点小生意吧。”
痛哭的两人听到宁采臣的话,如蒙大赦,小倩跪在地上对宁采臣拜了一拜,抽泣道:“谢谢公子放过小倩兄妹。如有来世,小倩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宁公子的恩情!”
宁采臣却没有再去理她,只是对站在一旁的陈莫同说道:“陈兄,既然这事已了结,我们也走吧。”
陈莫同叹了口气,道:“你这种性格,迟早还是要吃亏的。算了,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走吧。”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聂小倩兄妹俩坐在小巷子里。
过了一会儿。
小巷口突然探出了聂小倩的头,她左右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那两人真的走了。”
聂小倩对着那恶汉说道。
那恶汉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娘子,你真聪明,居然一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后备故事,我们刚刚对那傻鸟使用的手段叫什么来着?”
聂小倩狠狠的点了一下恶汉的头,佯怒道:“这叫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嘿嘿,还是娘子厉害。”那恶汉嘿嘿笑了两声,突然脸色转厉,“刚刚那姓宁的小崽子让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丑,等到他那个助拳的打手走了之后,我一定要弄死那姓宁的,不然哪还有脸在道上混!”
聂小倩此时脸上哪还有刚才那幅凄苦的神情,她神色扭曲的说道:“到时候先别急着弄死,我看那姓宁的小子腰间还有个鼓鼓的钱袋,到时候先装可怜把他那钱袋骗来,再变脸弄死他,咯咯,那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就在两人发誓赌咒要弄死宁采臣的时候,一个声音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宁兄,你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骗子到死都是骗子,还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你们咋不上天呢。”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正在发狠的两人从头凉到了脚底。
陈莫同提溜着宁采臣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