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清宁暗自撇嘴,依言半仰起头,双眼低垂,并不曾直接与那人对视。
“长得确实相像……”那位贵人却是说出话来让人摸不着头脑。“本宫与你母亲在陛下尚在潜邸时也算是见过几次面的,说不上相熟如知己,可也算是相谈甚欢,只是时光匆匆,如今想来却是让人唏嘘不已……”
樊清宁这会儿已经赶紧低下头了。闻言嘴角撇的更甚。幸好您没一上来就套近乎,不过这样的话却叫人更加不设防吧?本来该是高高在上的,可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亲近,虽然樊清宁并不觉得这些话和这些所谓的亲近,是出自真心的。
“蒙娘娘错爱!小女愧不敢当。”管你说什么,反正与我无关,我只要乖乖的应答就是。再说了,您也说是皇帝陛下还在潜邸时了,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当年一个皇子侧妃,一个太子老师的女儿,亲哥哥还是这位后来的皇帝陛下的启蒙老师呢(话说怎么虞艎大大您从小就有好为人师的习惯?)当年坐在一起,也只有您去讨好虞若素的份儿,可是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而且,这种(我跟你亲妈是好友闺蜜我是你长辈看着你就觉得倍感亲切)的亲昵,怎么这么让人觉得寒毛倒竖呢?她亲妈估计在女人之中的人缘很不好吧?那些上来谁就是(我跟你亲妈当年…………)的哪一个对自己是出于真心的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那人似乎很意外樊清宁的反应,沉默了片刻,之后倒像是不经意的问道:“芷小姐翻过年也该十七了吧?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姑娘家虽然都喜欢娇养闺阁,可到了年岁也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可是有什么麻烦?”
这下轮到樊清宁沉默了。心说娘娘我的娘娘哎,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我翻过年才是十六岁的美少女一枚,十七岁是什么鬼?虽然看着听着不过就差了一岁,可是这讲究可大了,十六岁至少官府不会管她成没成亲,可是十七岁官府就要上门来问讯了不是?再说了,她可不信自己这边都收到了待选的圣旨了,这位娘娘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婚配?
“娘娘慈爱!家父也甚是紧张小女婚事,正是家父欲效仿前人,希望小女可以借着宫里大选的东风,证验清白也好全了父亲一片拳拳爱女之心,让流言不至于伤害到樊家尚在闺阁的姑娘们的前程……”樊清宁把头低的更低,看似再恭顺不过。多少血泪铺就的前车之鉴,让她怎能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
周围忽然陷入了沉默,一种让人倍感窒息的沉默。樊清宁额头不由的冒出些冷汗。
这算是上位者的敲打吗?因为她的回话屡次都不和这位贵人的心意,所以,这人用长久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滞氛围,让她屈服?樊清宁冷笑。若果她是这样就容易屈服的人,何必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豁出去了自己的名声,只是因为当年,自己人小言微吗?不!她既然弄够忽悠住了阿嬷,再多一个阿嬷或者几个阿嬷也不是不可以的,为何硬要选择这种最为低微的方法?就是从虞若素的死开始,她这个人反应很迟钝,但是对危机的感知力却是极高的,一个人为何一定非要把本来就已经被自己掌握在手心里的人置于死地?既然能够在十几年间,因为忌惮的人儿放任虞若素多活了这么久,为何不能再容许她继续活下去?反正一个已经嫁了人并且跟别人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还有谁会不顾世俗也要得到她吗?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却依然不能容许虞若素活下去,可想而知,这十几年间,只怕其中的艰险也并不是表面上能够让人看到的吧?樊清宁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如果皇后娘娘是那个幕后的最大黑手,这些跟随皇帝陛下最久并且在宫里很有一席之地的贵人们岂有不插上一手的道理?梅妃不得不舍了五皇子换了自己母子的恩宠,那么淑妃的孩子呢?安能说,这件事情里边就没有猫腻?
皇帝总共有十七个生下来的皇子,养活的就有十一个,成人的八个,未成人的三个,各位皇子的生母位份各有不同,有高有低。那些死去的皇子也并不是生母都是位份低的,像是淑妃所出,梅妃最大的依仗,就是她所生的四个孩子都活了,虽然并不是最得皇帝欢心的,但是胜在人数多。淑妃只剩下一个公主,还是个老式木纳的并不被皇帝很看重的。而淑妃最得太后欢心,除了本身就跟太后是姑侄关系,太后为了在后宫依然保有自己的地位所做的一些动作需要明面上的人撑门面以外,也是淑妃自己本身很有城府。
“大朝会之后,就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芷小姐可能这是最后一个再闺阁中的元宵节了吧?不说大选如何,只怕樊家明年是必要为芷小姐选一门亲事的吧?都说宁为高门妾不为寒门妻!芷小姐应该更有体会不是?有人请本宫出面说和芷小姐的亲事,倒是不知,芷小姐可有合心意的人选?”
樊清宁没有动。看来洛嫱那里得来的消息似乎落后了。淑妃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明悦郡主做这个媒人了。无利不起早,淑妃的女儿眼看着就要及笄,听说,皇帝陛下有心为公主赐婚武将。本朝倒是没有驸马不得入朝的硬性规定,但是总的来说,驸马不会位列高位,更不要肖想位极人臣。书费没有亲子,所以哪怕是她一直中立将来继位的新皇为了得一个好名声都不会苛责与她,既然有心做出了选择,那就是说,淑妃有心参与到夺嫡的斗争中了。
樊清宁对于淑妃看重的人选没有好奇心,她所关注的,却是淑妃这样做,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安汝王府,不管是现在的皇帝还是以后的新皇,都是要被秋后算账的所在,她如此明面上与安汝王府亲近,难道不怕失去了保命的利器?或者,她以为,自己所选择的只是忠义伯府?毕竟,明悦郡主先是忠义伯夫人,而后才是安汝王的女儿。只是,中庸了这么多年的淑妃,为何选择在此时尚不明朗的时机涉险?
“小女惶恐!古来婚姻之事,全听父母做主,小女虽然母亲亡故,但是尚有高堂祖父母与生父,断没有小女自作主张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