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18.55
“王大哥！王大哥！你醒醒！王大哥！”意识渐渐模糊前，王光芒看不清苑雨菲的脸，只有耳朵还能清楚的听着她不停的喊着自己。终于，王光芒感觉不到任何物质与精神了，喜，怒，哀，乐，冷，暖......王光芒沉沉的昏迷了。“哼...哼哼。”又好像不是昏迷，更像是睡着了，而且还打着呼噜。王光芒在听到自己的呼噜声时只感觉右肘被人狠狠的碰了一下，但他没有理睬，仍然昏睡着。“哼...哼哼！”直到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呼噜声，右胳膊感到被人使劲拧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王光芒揉了揉眼睛，睁开看了看周围，又好像自己并没有睁开眼睛，胳膊也并不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方桌，几个穿着蓝灰色军装，戴着竖肩章的军官模样的人都诧异的盯着自己，尤其是右边正中坐着的军官，脸上的神情有点要发怒，但没有说话。王光芒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肩章，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王光芒正在琢磨着这人是谁，没想到自己竟然低着头站了起来。
“我没想站起来啊！”王光芒心里直犯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身体不受控制了？
“哈哈哈哈。”突然坐在正座的那个人竟然转阴为晴笑着对他说，“王连长，最近累了吧？”
“王连长？他在叫我呢？我什么时候成连长了？”王光芒还没摸清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的嘴竟然张开了，还说了句，“是。”然后又低下了头。
“难道我在做梦？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做梦了？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我睡着之前又在哪里？”王光芒彻底糊涂了。
“哈哈哈哈。”那个人又笑了，“这样吧。今天给你放个假。你家小女不是过生日么？正好！今天发了军饷，回去给小女过生日吧！”说着，他走了过来拍拍王光芒的肩，“文中，祝你家小女生日快乐。”说完，开门扬长而去。
“呵呵呵。”在座的几个人也都站起身拿起帽子，一个一个走到王光芒的肩上拍了拍，也都说着祝生日快乐的话陆续离开。只留下一直坐在右边的一个人。这个人浓眉大眼，眉宇间一股正派之气。终于他也站起身微笑着对王光芒说：“文中，你没事吧？才连续3天演习就把你累成这样了？”
“没有，我只是一时失神。”王光芒的嘴又张开说话了，可是王光芒并不想说话，难不成真的是在做梦么？好吧，既然如此，就当是做梦吧！王光芒放弃了挣扎，心想：连长？倒也不错，这辈子没当过兵，梦里当一回也算是了却人生一大遗憾，只不过这是在哪当兵啊？怎么都穿着蓝灰色的军服？我记得咱们国家的军服是绿色的啊。难不成这是民国时期？我在拍戏？我穿越了？
没等王光芒想明白，对面又开了口：“回去好好休息，最近白天那边儿总和咱们搞什么联欢，晚上咱们还得往东大营演习，确实挺辛苦的。哎，没有办法，谁让时局紧张，人家就在不远处的虎石台呢。”
“附骨之蛆，早晚会弄疼我们的。”王光芒的嘴又动了。
“哈哈。”对方笑了，“不愧是文书出身！我的大文豪，回家好好给我外甥女过生日去吧！”他也拿起了帽子，收拾好了东西，拍拍王光芒的肩膀说，“照顾好我妹妹，她现在怀着你的孩子，那也是我们周家的孩子！我老家几十口虽然都在北边儿，可别不把我周家人不当回事儿啊！我可就这一个妹妹！”
“放心吧，武天。咱们是世交，我怎么敢亏待梦瑶呢。”王光芒无奈，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身体重重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悉听尊便吧。
“我今晚要回北大营里值日，你先走吧。告辞！”周武天说。
王光芒点点头，走出了这栋房子。
第二节
王光芒来到外面，残阳如血，冷风袭来，王光芒所在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他看见前方有个小道士正蹲在地上挖着土，而后又往地里埋了个什么东西。“你在干什么？”王光芒的身体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大声问。
“前日贫道掐指一算，这里恐有灾祸，于是贫道先行将法器藏于土中，日后定有扭转乾坤之时。”小道士没有看他，不慌不忙的边埋着土边说着。
“日后？那是什么时候？”王光芒的身体看着这个小道士，眉清目秀，还尚有一丝奶气，心想可能只是年轻人异想天开罢了，便笑呵呵的问。
“一日也好，百年也罢，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小道士抬起头看了看王光芒。
王光芒看着小道士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早有预谋似的径直往南面的方向走，不过王光芒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小道士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呢？好面熟的感觉。街道两侧的平房内不时升起渺渺炊烟。王光芒停在了一扇黑色木门的门口，铛铛敲了两下。
“父亲！”一个小女孩迎面扑来抱住了王光芒的大腿。
“诶！”王光芒感觉自己堆起了满面的笑容蹲了下来，也抱住了这个小女孩，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这一声父亲所融化了似的。
“母亲呢？”王光芒问。
此时王光芒与小女孩不远处的屋子门口，站着一个身影，穿着淡蓝色的旗袍，脸上被烟熏的乌七八黑，但仍掩盖不住其美丽婉约的面孔。
“周晓鑫！这不是周晓鑫吗！你怎么在这！”身体里的王光芒自感觉全身发热，眼泪似要夺眶而出，却哭不出来，他想自己控制这身体，想赶快上前拥抱周晓鑫，这个让他无尽思念的人。身体里的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动一动身体，即使他知道自己恐难如愿，然而，身体真的动了！身体缓缓站起，扶开了小女孩，快步上前，王光芒的视线里只感觉自己离周晓鑫越来越近，身体里的他内心的激动终于控制不住将要迸发。他想要抱一抱她。果然，身体真的张开了双臂抱了上去。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不是说好了等我回家做饭的么？”王光芒的双臂抱住了面前这个女人，但身体里的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也感觉不到对方身体的存在，但他的视线里却装满了她。
“周晓鑫。周晓鑫。晓鑫。我的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王光芒的内心是激动的，他想喜极而泣，身体却留不出一滴眼泪，只有他的心在抽泣。
“今天是小洁生日，我想把饭做好等你回来。”女人说话了，声音竟和周晓鑫一个样，“我想为你多做点事。”
“急什么，你看我这不回来了吗。”王光芒松开抱着这个女人的右手，转而用手去擦女人脸上的灰土，身体里的王光芒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脸，确实就是周晓鑫，只是脸有点圆。“梦瑶，你胖了。”一句话脱口而出。身体里的王光芒也跟着破涕为笑。
周梦瑶娇羞的推了一下他，那神情虽算不上闭月羞花，却也绝对称得上是小家碧玉的典范。周梦瑶摸了摸肚子说：“都五个月了，能不胖么。”说完，害羞的转过头去没有再看他。
身体里的王光芒感觉脸上又堆起了笑容，一份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原来这副身体也是爱她的，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如果这是梦，他情愿永远不要醒，就永远在这里过一辈子，即使住的是平房，即使屋子里没有电灯，即使这桌子上摆着的这是...王光芒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四个菜：土豆丝，韭菜，白菜...这晚黑色的东西是什么？王光芒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身体里的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味道。
“嗯！好吃！”王光芒的身体又堆起了笑容，一边嚼着一边笑着说。身体里的他看在眼里，知道这明明很难吃。
“过火了吧？”周梦瑶走过来平静的说，“我在熬糖的时间长了，是不是苦了？”
“挺好的啊！怎么说也是你挺着大肚子亲自做的红烧肉嘛！我怎么会嫌苦呢？”王光芒的身体笑着说，身体里的他感觉得到，身体的眼睛里泪在打着转。
周梦瑶腼腆的笑了一下，拿起手巾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对门外的女孩喊：“小洁，过来吃饭了。”女孩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屋子里乖乖的坐下，王光芒的身体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
吃了一会，周梦瑶放下碗筷，对着正大嚼大咽的王光芒说：“文中，我想过了，我不回老家了，我要在这里陪你。”
听到这句，王光芒的身体突然静止了，片刻，他也放下了碗筷，说：“不行。我们最近天天演习，很可能快要打仗了，你还怀着孩子，必须得走。”
“我不走！”周梦瑶像是积聚了一些力气似的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兵荒马乱的，我想让我们的孩子出生时第一眼能看到自己的父亲。”周梦瑶的眼神异常的坚决。
“你们在这会有危险，我答应过你哥，要保证你们的平安。而且，马上要打仗了，我留在这，是职责所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里是我们的家！”王光芒的身体也异常坚决的说。
周梦瑶低下头，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身体里的王光芒看着这一幕，心都碎了，和周晓鑫交往的三年来，他从未让她流过泪，生怕她受一点委屈。虽然自己能力有限，工资微薄，却是全心全意的爱着她呵护着她。可是这副皮囊，怎么能让她落泪呢？
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重了吧，王光芒的身体伸出了手去放在周梦瑶的肩上：“我答应你，等你生产时，我一定在你身边。”
“嗯。”周梦瑶咬紧牙关，勉强说出了一个字，这个字将意味着怀着孕的女人五个月看不见丈夫，之后的他们又将会面临多少未知数呢。
第三节
凄冷的夜晚，周武天正在东军营里做值日官，他看了看表，9点多钟。一会，苏兴国走了进来。
“呦！苏班长，你怎么还没睡？”周武天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又瘦又矮。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个人油嘴滑舌，所以很不喜欢。
“嘿嘿！周连长，值日呐。”苏兴国提了提裤子弓着腰说，“我刚去撒尿了，嘿嘿。周连长，周老大。您辛苦啦！”
“诶。”周武天摆了摆手说，“辛苦谈不上，职责所在。不过老大这个词以后可不要再说了，我是连长，不是老大。”
“嘿嘿，是是。只不过今晚在这里，周连长就是老大呀。您想啊，咱们旅长姓王，团长姓王，营长姓王，就连你的好兄弟王文中连长他也姓王，咱们根本就成了王家旅了嘛。幸好有你周连长在，不然咱们这些外姓兄弟不得被人家姓王的欺负啊？”苏兴国拍着马屁说道。
“说什么呢你！我告诉你姓苏的，以后再听见你这么说，我就上报给营长！”周武天突然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说。
苏兴国好像踩到了钉子似的腾的向后一跳，连忙说：“是是是，以后不说了，您忙，嘿嘿，您忙。”
“哼！”周武天瞪了苏兴国一眼，坐了下来。刚一坐下，只听外面砰的一声。周武天惊了一下，急忙对苏兴国说：“怎么回事？”
苏兴国也被这声音吓的半死，哆哆嗦嗦的说：“是不是日本人开炮了？”
周武天站了起来，拽着苏兴国就往外走：“走！跟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外面，只听西面的军营火光冲天，呐喊声不绝于耳。
“坏了！”周武天使劲拍了拍大腿说，“日本人打过来了！”
“啊？”苏兴国吓的魂飞魄散。
“啊什么啊？”周武天拽着苏兴国的衣服，“你听着！兄弟，你回东营里把弟兄们都叫醒，我去联络上头。你叫醒兄弟们后，立刻回城里叫王营长和王文中他们回来！”说着放开了苏兴国。
苏兴国定了定神，站直了身体：“是！”
周武天急忙跑到旅部，看着参谋长正在接电话，一个劲的说着“是！”“是！”“是！”参谋长放下电话对屋里所有人说：“旅长说了，他接到代司令的命令，队伍不要动，枪交回仓库，士兵回去睡觉，日本人如果进来有官长出面交涉，日本人要什么给什么，不要打。”
这时一个连长从周武天的身后冲了进来，只穿着裤子，满身是血还带着伤痕：“参谋长！太惨了！西营的兄弟们快被日本人打光了！好多兄弟都在睡觉就被捅死了！我们没有枪，没有人指挥，怎么办！”
“带着弟兄们撤！这是命令！”参谋长厉声说道。
周武天怒发冲冠，咬紧牙关，离开了旅部。回到东营里，周武天找来了同在值日的四个连长，大家聚集在一起，商量着准备战斗，这时团副回来了，又说必须撤退。突然一个士兵痛哭流涕的用拳头打在了墙上，哭着说：“人家都砍到咱们头上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武天看着流着泪的弟兄，打在墙上的拳头还流着血，悲愤万千，大声说：“走！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大家快拿武器！”说着，一群人冲了出去和日本人打了起来。黑夜里对面不时冒着零星的光，那是敌人的枪射出子弹的光，周武天和弟兄们躲在掩体里开枪还击，终于暂时拖住了敌人的进攻。
第四节
王光芒与周梦瑶正要休息，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王光芒穿好衣服开了门，是苏兴国。
“连长！”苏兴国大喘着气，“打起来了！周连长让你赶快回去！”
王光芒的身体顿时一震，心想坏了，虽然该来的早晚要来，可是梦瑶还没走，这可怎么办。王光芒的身体急忙回到屋内，倒了碗水拿出来递给苏兴国，苏兴国大口喝下，用袖子擦了擦嘴。此时周梦瑶也醒来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王光芒的身体回头看了看周梦瑶，转过头说：“兄弟，大哥求你件事，把你嫂子和侄女送到小西城外的赵家戏班那，请赵三哥送你嫂子和孩子去松江城。”
“好！”苏兴国连忙点头。
“我不走！”周梦瑶听到这话，向后退了几步。
“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走！”王光芒的身体把周梦瑶往苏兴国那狠狠一推，周梦瑶险些倒地，王光芒的身体感觉推的有点用力，想要上前去扶，但又停了下来。
周梦瑶自知拗不过他，便定了定神，回到屋内叫醒了小洁，收拾了些细软，带着孩子来到门口。从包袱里掏出了一枚玉，戴在了王光芒身体的脖子上：“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平安扣。你戴上，能保你平安。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永远。”
王光芒的身体点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此时周武天正带着弟兄们和敌人交战，敌人穿着黄军装，戴着王八帽子，嘴里喊着不知道是什么，子弹如雨点般打在周武天和弟兄们周围，身边不时有弟兄倒下。这时，一个骑着马的人从周武天等人后面赶来，只听后面有人喊：“团长回来啦！杀啊！”周武天等人冲了出去，没等迈出几步，只感觉身上震了几下，周武天低头一看，身上已中了好几枪，顿时感觉身上灼热般的痛，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在了血泊中。
王光芒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北大营内已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兄弟们倒下的身体，好多人还只穿着裤子。王光芒的身体在尸体堆里不停的翻着，终于，他找到了周武天。王光芒的身体跪了下来，眼泪不停的流，嘴里不停的喊着：“我的兄弟呀。”就在这时，几个敌人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了悲痛万分的王光芒的身体面前，王光芒的身体抬起头，一看是敌人，恨的咬牙切齿，他猛的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刀，王光芒下意识的看了看这把刀，突然一个机灵。“这。。。这不是那把逆鳞刀吗！”这时，敌人中走出一个拔出了日本战刀的军官，嘴里嘟囔着什么，一副要和王文中决斗的架势。王光芒因为看过一些动漫，大约猜出来了对方说的意思，大概是：“千紫，今天你又要尝尝敌人血的味道了。”果然如他所说，王文中一个文官出身，几招下来就显得吃力无比，急的体内的王光芒咬牙切齿，不停的喊着：“躲啊！你倒是躲啊！你的刀短，你力气又小，怎么接下人家的刀啊！是不是傻。”几招过后，王文中终于招架不住，对方的刀刺进了王光芒的身体里。热血顺着刀口喷了出来，王文中的身体渐渐的不听使唤，倒在了地上，他抽动着，睁着眼，脑海里不停的回想着他与周武天，周梦瑶二人年轻时候的情景，身体内的王光芒也全部看在了眼里。
“文中！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周武天问。
“国家积弱，我要参军！”王文中信誓旦旦的说。
“就你？枪都拿不稳！”周武天笑着说。
“军营里一定也需要我这样的人！这里是我们的家！”王文中不服。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争了。别忘了咱们祖上是怎么说的。”周梦瑶笑着插嘴。
“当然不会忘了！”周武天摸了摸周梦瑶的头说，“当初我们兄弟俩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们两家就说了，文治中华，武功天下。所以他叫王文中，我叫周武天！”
周梦瑶笑了笑，对王文中说：“王大哥，你真要参军啊？”
“嗯！”王文中点点头。
“哥，以后你可得看着点他！”周梦瑶拉起周武天的手摇晃着，脸上微微泛红。
周武天看懂了周梦瑶的心思，哈哈大笑：“咱们都多少代的世交了，妹妹，这还用你说？”
情景闪过，王光芒的身体又浮现出周梦瑶临走前给他平安扣的情景，周梦瑶满脸的不舍与期待，“我等你，永远。”那句话不停的回响着。“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我们的...”王文中的身体微弱的动着嘴唇，终于，王光芒的身体失去了继续活动的力气，渐渐的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