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岁月流淌了过去,春去秋来,时间的长河仿佛洗掉了所有,大地恢复了它特有的宁静。
连绵起伏的山峦间偶尔传出道道鸦鸣,又是一个黄昏,碎金流淌在天边,煞是好看。
青山绿水,白鸟红花,一位蓝衫少年拖着一根木棒徐徐行走在山道上,眼神是一片迷惘,嘴里喃喃自语:
“你是谁?”
“你在哪里?”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还爱着我吗?”
五个疑问盘旋在他的脑海,久久回荡,真真无法驱散。
现在的他只记得自己是要寻找一个人,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寻找等等问题他又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少年好看的眉目空洞无神,步伐也略显僵硬,仿佛失了魂。
树叶沙沙作响,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恍惚间,少年眼前一花,身前多了一道绝色的倩影,彩纱飘飘,羽袖飞扬,晶莹玉肌白若凝脂,飘逸青丝浓如香墨,全身流转淡淡光晕。
少女羞怒瞪着眼前憨憨的少年,粉面含煞,好似要把他剥皮抽筋,挖骨食肉。
少年双眼一闭,神情万分痛苦:
“你不是我要寻找的人。”
无人听见他的低语,少年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那是三日前的清晨,磅礴大气的飞瀑下,少女曾认真地询问了他另外的五个问题,一问一答颇显禅意。
“你是谁?”
“我就是我。”
“你从哪里来?”
“我从那遥远的远方来。”
“你要去向何处?”
“我要去向另一个遥远的远方。”
“在你的行走中,你会做些什么?”
“欣赏朝霞和寻一个人,一个我已忘得干净的人。”
“这些就是你偷窥我沐浴的理由?”
“..”
于是,少女羞怒,整整追杀了他三日夜。如今,在绵延的山道上,他们又相遇了。
“我只是喜欢在水边欣赏着晨曦,我着实不喜欢晚霞的颓丧,那样会让我绝望。”
少年淡淡地说。
“你是谁?”少女又问。
“我就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瞋目,拍着额头颇感无语。
“张颠。”
“你家住何方?”
“天下之大,唯有她的身旁才是我的家。”
“你哪个门派的?”
“我一人便是一个宗派,便是一种大道,便是这辉煌的大世。”
“你是傻子?”
“是的,她老说我是傻子呢!”少年幸福地笑了。
“你又问了我五个问题啊!可惜你我终究是不同大道上的人,愿今生我们不复再相逢。”
少女被气得尖叫,叫声像一把锐利的刀,割断了这山峦的宁静。
“该死,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这登徒子,你无耻!”
“走吧!又是一个黄昏,我不想见着这绝望的晚霞。”
张颠僵着一张脸,继续行走,不喜也不怒。眺望远方,山头上有一间破落的古寺,寒鸦凄厉而鸣,绕檐低飞,好不凄凉。倒是一个露宿的去处,今夜的孤独就选在那里品位吧!
少女跺着莲足,跟了上去,并没有出手。
笑话,若真有那个本事,眼前这登徒子会活到现在?
少女不禁一阵恐惧,自己的本事在方今天下的年轻一辈中也是惊艳绝伦的存在,在这少年的手中竟然走不过三招!
若是说了出去,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会相信的,可事实就这样发生了。
当张颠的棒子离她的额角仅有三寸,她就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了,对两人实力的估计错得太离谱了。
所幸,在她无数次的偷袭中,张颠并没有下狠手,也并没有作出其他越矩的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三日来的清晨,她已经三次瞧见张颠痴痴傻傻望着那天边的彩霞,她倒已经相信了张颠之前所说的了,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另外还带点好奇,所以她直接光明正大地跟在了张颠身旁。
“嘿,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啊?”
“你为什么不正眼瞧我啊?”
“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这般失了魂的样子啊?”
任少女叽叽喳喳嚷个不停,张颠终究是不开口。
啊!
少女沮丧一叹,幽怨地瞪着张颠。张颠不禁全身一冷,打个寒战。
“初次见面,我以为你是九天上的仙子,对于我的无意冒犯,我很愧疚。”
还不待少女露出得意之色,张颠又道:
“现在我才发现,你就是猴子请来的逗比,所以对于那冒犯我已经没有丝毫的心里负担了。”
“你,你混蛋!”少女气得跺足,美目作欲喷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竖在眼前的是一座石碑,不大,却无比张狂地书上这霸道苍茫的二十个字。
“这是什么?”少女无端颤抖,回头看向张颠。
古寺就盘在石碑后面,原本平平无奇的建筑如今看来竟然显得深不可测!
张颠深深吸了一口气,古朴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还隐藏点杀气。
他猛地睁开眼,吓着了少女。再仔细打量,碎砖乱瓦、枯藤老鸦化作了一道古怪的意境,那会是什么?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他的舌尖,一个大大的疑问刺痛着他的脑海。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
少女的惊叫刺得他耳膜疼,少女振恐地指着他:
“你,你,你..”
他看向少女,心中一悚,这,这..
眼前鸡皮鹤发、身着彩纱的老妪是谁?
“张颠,你怎么?”
瞧瞧自身,果然,白发苍苍,皮肉干枯,自己也变老了。
“我们都老了,这是岁月的力量啊!”
张颠冷静下来,越过石碑,向古寺行去。
啊!
更大的尖叫惊得檐间盘旋千古的老鸦都不禁一乱。
幸好耳朵捂得早,张颠心中轻轻一叹。
豆大粒的泪珠滚落老妪的脸颊:
“张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要。”
唯有那双目灵动委屈的眼神,才让人确信眼前的人依旧是那个美艳可爱的少女。
“别慌,不是还有我嘛!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这个时候的张颠不再开玩笑,他的双目渐渐恢复神采,脸颊上重新挂起了那千古之前的不羁的邪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是吗?我不甘啊!我不要这遗恨再遮住我的眼,我不要这无奈再蒙蔽我的心。我要这天地对我动情,我要那圣人为我臣服!”
“我忘了你是谁,但我一定要找到你!啊!”
磅礴张狂的怒啸震碎了天地间的寂静,木棒迎风暴涨,化作千古之前那霸气绝伦的通天巨棒,狠狠一抡,张颠眼中充满癫狂的神色。
哈哈哈!
依旧是那霸道却又伤感的笑,只是这次多了一抹希望。
这座山的下面是什么?好熟悉的感觉,那就是我一直要寻找的吗!
岁月的力量侵蚀了他的身子,却赋予了他无上的神识,他刹那间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感觉。
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