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无路,道不平,杂草丛生,马车难行,因此娶亲用的是轿子,四名粗膊大汉抬行,走得平稳顺当。
新郎倌即是年轻俊公子,名叫白齐之,安南县人,家中有人为官有人经商,他虽不是长子,难以继承家业,但一辈子却是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伸手即来。
此时,白齐之身骑一匹白色骏马,红色新衣飘荡,他神情宁静,安然若泰。
一名家仆牵马掌灯,引导着队伍,行走在昏暗的森林中。
说也奇怪,他们迎亲时明明是早晨,虽无日光照射,却也是天地清明一片,仅仅过了片刻,天色似乎都暗淡了下来。
最先发现这点的是那嘴角刻意点了一颗痣的媒婆,她不由嘟喃了几句,但看了前方身形笔直的新郎倌,想了想那还没到手的另一半银子,于是闭上了嘴。
陪嫁丫鬟本就是山里人,对山里的天气十分熟悉,此时也觉得十分诡异,便掀开窗帘,对着兰若念叨了几句。
轿中的兰若,此时一身红色嫁衣,头戴凤冠,雍荣华贵却不失清纯俏丽。
她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前方马背上高壮的脊背,轻轻道:“翠儿!不用担心!只要白大哥在,任何事情都能够解决的!”
翠儿有些呆滞地看了兰若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将窗帘放下的同时,右手不禁紧紧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为什么坐在轿中的人不是我?
她回想起轿中人那张天仙似的脸蛋,有种想要将之剥下,换到自己脸上的冲动!
深深吸了口气,她紧了紧背后的包袱,低着头,跟着继续前行。
道路时平时陡,时直时弯,有些难走,落地行走之人或许会感到疲劳,但轿中之人却是颠簸得难受,兰若几次想要叫停,但都忍住了。
又一次剧烈摇晃,兰若顿觉胃里一阵翻涌,急忙捂住口鼻,少顷才抑制下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轿子停了,而且停了很久,迟迟未动,也察觉不到窗外有什么动静,于是便询问了一声。
翠儿没有回应,她有些皱眉,便自己掀起窗帘,向外看去。
天空已然黑沉,看不清前方多远,仿佛处在夜里森林,有微弱白雾飘散。翠儿此时就站在窗口旁,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兰若叫了几声,终于将翠儿给惊醒了!
“翠儿!你怎么了?”兰若有些紧张地问道。
翠儿摇摇头,笑了一下:“没事!”
兰若心中陡然冷颤了一下,翠儿的笑容,给了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般!
“轿子怎么停了?”兰若加紧问道。
翠儿瞥过头去,侧脸有丝冰冷,但声音还是比较温和:“兰若姐,没什么大事,就是前方的树木折断倒塌下来,阻挡了去路,白公子已经前去寻路了!”
“原来如此!”兰若放下了心。
翠儿接着说道:“夜深了,而且看天似乎要下场大雨,可能赶不及回到官路了!”
山里人对山间变换多样的天气有着自己独特的观测方法,即便是身体瘦弱的闺中少女,也能分辨出一二。
“空气越发潮湿了,看来这场雨下起来便难停了,这一夜……”说到此处,兰若忽然顿住了,盯着翠儿问道,“一夜?现在最多刚过午时吧?”
翠儿微微偏了偏头,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带着讶异:“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了,再看这黑沉沉的天,现在怎么可能还是中午时分?兰若姐,你怕是睡过头,还没清醒过来!”
放下窗帘,兰若微微沉默,难道自己真的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记混了时间?
不对!
自己根本就没有熟睡过,怎么可能记混时间?再说从村中到官道的路虽然不短,怎么也不可能走了一整天还未走到吧?最重要的是,翠儿刚刚的表情语气,充满着古怪!
她猛得掀起窗帘一看,天空光线暗淡,但能看清楚周围的大致事物,翠儿低头不语,见兰若突然掀起窗帘,不由惊讶道:“兰若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才……对了,白大哥在干什么?”兰若想问,但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了。
“一直都在骑马啊?”翠儿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奇怪。
兰若转念一想,问道:“那棵拦路的断树处理好了?””
“断树?”翠儿皱起眉头,一副疑惑的样子,“哪来的什么断树?兰若姐,你在说什么呀?”
心头一颤,兰若陡然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他忽然感觉到轿子的颠簸,说明轿子在动,而且一直未曾停过!
寒意侵心,兰若急忙放下窗帘,双手环抱,口中不断地念诵着叱那古语,祈祷天神保佑,可不断颤抖的身子,依然无法掩饰他内心的焦躁与恐惧。
喜轿外,看着拉下窗帘时兰若的慌乱表情,翠儿心头忽然浮现出一股兴奋和爽快,仿佛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得到小小的释放了。
只是一句话就吓成这样,真是个胆小鬼!
翠儿心中暗自嘲讽,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就在这时,媒婆扇着扇子走了过来,在翠儿身边嘟喃了一句:“走了一天的山路,脚都磨起泡来,刚入夜就要下场大雨,没个瓦檐遮头,这后半夜怎么熬啊!”
本来还在冷笑的翠儿,表情瞬间凝固,全身汗毛竖立,有种受了猛烈刺激的模样。
怎么会?刚才我明明是骗她的?这天黑只是因为林密的关系,一定是这样的?
想来是那个大脸媒婆听到了我之前的话,故意来耍弄我的,一定是这样!
踏踏!马蹄声忽然停了,翠儿只见一直回闪在她脑海中的身影终于转了过来,俊朗帅气的面容第一次面对她,让她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梦中人走到了她的身旁,微笑着说道:“大雨将至,这一夜我们怕是需要先找个地方避雨了!去给夫人准备一下,今晚就在破庙将就一晚!”
一夜?公子也说一夜?难道我们真的走了一天了?
翠儿心间波澜不断,渐渐忽略了对眼前之人的迷醉,带着一丝惊惧看向不远处一间残破的寺庙。
寺庙阴冷诡异,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望之让人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