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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疏远

目送着慕容晴的马车离去,萧璟久久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的目光并没有追随着那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的车厢的暗影,而是没有焦点地投注在空无一物的远方。这次无双的到来并未完全出乎他的意想之外,她本就被赵皇宠得大胆妄为,但是昨日傍晚的事,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自从秦清进入王府,萧璟便想过,她和无双可能会有再见的一日,也考虑过自己在御花园的那番谎言会被拆穿。但是他从未为此担过心,一来他早在说谎的时候便想好了无数种退路,二来秦清已牢牢地在握在他的手中。

他随时可以将她灭口——这是萧璟最初的打算,反正她已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但是不知道从哪天起,这个念头不知不觉地被他摒出了脑海,于是他想,若有万一,他可以命她合作,她向来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再后来,他的生命里渐渐有了她的痕迹,而且越来越深,当他发现自己在用商量的口吻与她说话的时候,他又想,真到不得已的时候,他可以好好和她说说,请她帮忙,毕竟,除了不愿留下以外,她向来不愿逆他的意。

搬进别苑之后,有那么一两次,萧璟也想过起这个问题,并终于开始有些忧心。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他思前想后的重点,并不在如何说服秦清帮他,而是如何哄她不要为此事生气。从前,他一直觉得,女子的心思是很好琢磨的,如今他却体会到冥思苦想也没有法子的滋味,想得多了,他甚至开始有些慌张起来。

慕容晴不告而来的时候,萧璟凌乱的思绪瞬间便各归各位,脑子里迅速便有了一段完美的说辞——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人们的千思万想常常敌不过紧急时的飞来一念,或许,人们用理性压制住的本能,其实强大得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可是,当萧璟抬眼去看秦清,当她素净的脸孔映入他的双瞳,当她秋水般的眸子与他对上,他的情感却又打败了他的本能——他在张口的一刹那哑口无言。

秦清住在别苑并不是秘密,萧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么愚蠢。他将她安置在西边的客院,然后心存侥幸地期待慕容姐弟不会见到她,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两天的时间里,他随时可以差人给秦清送去一些暗示,有一次他甚至都将暗卫唤到了身前,然而就是开不了口。

当事情终于不可避免的时候,萧璟觉得自己像被扔到了针板上,浑身上下火辣辣地刺痛,不敢有丝毫的动弹。他本是能言善辩的,却突然变得口拙,连目光也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他唯一可以做的,是死撑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伪装成高深莫测的样子,以此掩饰内心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他应该是成功了,因为在旁人眼里,当时的他,依旧风度翩翩,虽然静止得有些几乎像是座雕塑,但总算不像他自己想象中的呆头鹅。

秦清替他圆了谎。她还是那么机敏,三言两语便套出了慕容晴的话,编造了一番完美的谎言。她似乎深谙说谎的诀窍,七分真、三分假,连他都差点信以为真。当她捂住脸孔嘤嘤哭泣的时候,他明明知道她在做戏,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她轻轻抖动的双肩,他的心也跟着抽紧,若不是仅存的一丝清明拉着他,他只怕已不假思索地冲到了她的面前——他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拥着她、安慰她、哄她开颜。

“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慕容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子将他完全拉回了现实。突如其来地,萧璟的心里涌上一种强烈的恐惧,数月来的零碎片段飞快地划过脑海——梁氏父子两次挟持于她,他都临阵动摇,难以抉择;吴郡军变刚歇,事务冗繁,他却带她去了余杭;为了寻回她,他不顾体面,动用了余杭府衙半数的公差,更滞留余杭多日;还有这一次……

詹思元对秦清百般戒备,萧璟曾不以为然,更将他的许多话视作无稽之谈。可是,那一刻,站在昏暗的客院里,听着慕容晴希翼的软语,迎着慕容琰刺探的眼神,他的心神蓦地一醒;好似巨锣在心中敲响,沉闷地声音震颤着他的灵魂,他第一次问自己:我是不是陷得太深了?记忆深处,似乎渐渐模糊了的那道惨烈的血影重又清晰起来,鲜明得他似乎又嗅到了浓浓的腥味,还有那双紧握着他的血手和至死不闭地曾看着他长大的眼睛……

萧璟努力地忽略掉秦清的哭声,然后她的声音就好像真的消失了。他低着眼睛,不去看她,他的心就变得很平静很平静,那些无须排练的故事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真得连他自己都不敢怀疑。慕容晴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就像她从前主动地找到忘忧阁、主动要赔他荷包一样,他知道,他已完全握住了她的芳心——她背后的势力,也不远了。

马车载着慕容姐弟消失在视野之外,萧璟缓缓地拔转马头,狠狠一抽马臀,朝宁王官邸奔去。天色尚早,路上行人稀疏,骏马跑得飞快,带起猎猎的寒风,刮在他的脸上,起初是冷,然后变成火辣辣的痛,他的心里忽然有种快意,于是扬鞭催得更急。“咯噔”、“咯噔”,马蹄声声,密集得如同夏日的暴雨。骏马踏着青石铺就的长街,离无名别苑越来越远。

一名勤快的小贩正在街边布置货摊,喜滋滋地期待着新的一天生意更加兴隆,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他还未来得及躲闪,打雷一样的马蹄声似已到了耳边,惊得他双手一松,捧着的铜器直直落了下来,正砸在脚背上,痛得他嘴脸都歪到了一边。他龇着牙回过头来,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大清早纵马乱跑的家伙,目光扫到马上的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部吞了回去——那俊美得令人不敢相信的男子脸上,带着一种慑人的狂乱神情,幽深的双眸里窜着疯狂的火焰,仿佛就要择人而噬。

萧璟没有回到别苑,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在王府忙碌着的钟琴吓了一跳,急忙赶去伺候,本来想要询问缘由,待得看到他阴沉得乌云密布的表情,立时便噤了声,只心里暗暗疑惑。萧璟冲他说了句“昨夜没有睡好,我去休息一下,有事叫我。”便径直去了清园,那里今后便是他一个人的寝居了。钟琴还没来得及点头称是,他已经走得只剩下背影。

钟琴莫名奇妙地摸摸脑袋,心道殿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上次这种模样是因为清夫人在余杭逃跑了,这次又为了什么?别苑那边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啊!不过主子的私事,他只敢偷偷操心,却没胆过问,只能暗自嘀咕,盘算着一会差个人去那边打听一下。

午膳的时候,钟琴照旧去小厨房提了食篮,送去清园——虽然他如今已是王府的管事,每天忙得昏天黑地,但是萧璟却没有另外找人伺候的意思,他也没有怨言。他知道,萧璟其实是一个极其念旧的人,信任的人很少,可是一旦习惯,却难以割舍;而他,也舍不得那些跟前跟后的日子,在旁人眼里或许卑微,在他心里,却是温暖而快乐的。

清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钟琴扑了个空,有些错愕。守园的侍卫告诉他,殿下早上回来了不到一刻钟,就快步离去了,和钟琴比较熟又比较贫嘴的小章还补充了一句 “就像后面有鬼在赶一样。”循着从家丁奴婢处得来的信息,钟琴一路去了书房、嘉畅苑、文缘轩,甚至去了趟地牢,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殿下是来过,不过只待了一小会就离开了。”有的时候,还会鬼鬼祟祟地多出一句:“殿下走得好急,钟大哥,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您可要给小弟透点风声啊。”

钟琴最后得到确信的时候,食篮里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好几遍。偏门处的守卫一头雾水地告诉他:“是,殿下刚刚从这儿出府去了。”对上钟琴怪异的目光,守卫有些紧张地道:“属下发誓没有说谎!我们知道这门只给死人和逐出府的下人过,只不过殿下要出去,我、我们也不敢不开门放行啊……”

钟琴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迷茫过了,即使是在书房参与议论政事,他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完全没有头绪。想起书房的那些日子,他不由得想起秦清笑着夸自己聪明的样子,柔柔地每次都可以让泄气的他重新又有了信心,不像詹先生板着的脸,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书房……清夫人……钟琴脑子里突然钻出一个念头:殿下去的那些地方,似乎正好都是清夫人待过的——他为什么要跑去清夫人到过的地方?他一转念,他又摇摇头,这府里除了后院姬妾和下人们的住处,清夫人哪里没有去过啊?于是又迷惑了起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他突然记起秦清曾拍着他的肩道:“有时候,一个问题想不通,调个头,说不定就通了。”

调个头?钟琴目光一亮——殿下去的地方,清夫人都待过,所以他才急匆匆地离开?!莫非是这样?可这是为什么啊?别苑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莫非是无双公主的事出了岔子?可是又不像,如果是那样,殿下一定会将他和詹先生叫去商议,而不是这么烦躁不安,能让他那样烦躁的,一向都只有清夫人。

钟琴想了半天,一会觉得好像有了头绪,一会又觉得仍然迷茫。如今,他只能肯定两件事,第一,殿下很反常,他或许应该加派几名暗卫跟着他;第二,午膳没法儿送了,只能希望殿下自己会去吃饭的地方,不要像清夫人落水之后那段时间那样,茶饭不思。

萧璟没有茶饭不思,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他不仅去了吃饭的地方,而且是有好酒好菜,还有佳人添菜斟酒的地方。没多久,吴郡的人们便开始偷偷传言说,宁王殿下被百花阁的花魁迷住,侧妃都快要进门了,他还不肯回府。有人说这叫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有人说哪有才子不爱佳人,还有人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无论如何,人们还是多多少少都为那还没过门的侧妃叹口气。

百姓间的流言是慢慢传开的,而远在京城的显贵们则老早就得到了消息。收到眼线送来的密报,冯氏是半信半疑、暗松口气,商量着是不是要重新布置他们的计划;而沈氏则是且忧且喜,同时赶紧派人前去游说,提醒他现在是关键时期,希望宁王殿下能以大局为重、稍微收敛一点。

有人暗暗猜测着,待秋长风得到消息,会不会一怒之下取消婚事,好事之人甚至为此开下赌局。有人豪情万丈地下了重注,说镇南元帅一身风骨、手握重兵,断断受不了这等轻慢,结果转眼便输得倾家荡产——十一月二十日,秋家人快马来报,二小姐丽华已经上了花轿,送亲的队伍已至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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