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胤祯所说,五十七年十月他被康熙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加封为固山贝子。
十二月出征时,康熙又命不用出征的皇子、二品以上的大臣皆到午门欢送,足以显示出康熙对胤祯的看重。
一时间胤祯风头无两,而我也被康熙弄得糊里糊涂,明明如此看重他,为何最后登上皇位宝座的却是胤禛?
想了一些时日也没理清个头绪,便也没放在心上了,反正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后的胜者是胤禛。
康熙五十八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来了,忙前忙后的张罗着过完了年,我的弘蟑也十岁了。看着当初还奶声奶气的喊着额娘,吵着要听我讲故事的孩子,如今已成为到我胸口的少年,让人不由不感慨时间的飞逝。
一大早,我才梳妆好从房间里出来,弘蟑便凑到我跟前,“额娘今日要去见姨母吗?”
如今的弘蟑虽还有些稚气未脱,但已渐渐有了胤禟的影子。微微上挑的双眸,似笑非笑的唇角,修长的身躯。手不由的抚上与胤禟愈来愈像的面孔,只希望将来我的弘蟑可会过得如意,柔声问着:“怎么?你想去吗?”
谁知他却不答反问:“姐姐去吗?”
悠悠?闻言我有些诧异,不知为何这个一疯耍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的小皮猴,怎么会忽然想起他姐姐来。有些疑惑地说着:“我还没问过呢,怎么了?”
他转了转眼珠,见四周无人,故作神秘的凑近我耳边,轻声说着:“额娘,姐姐最近可奇怪呢。”
挑眉看了貌似担忧实则莫名兴奋的他,不动声色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最近时常看不见姐姐的踪影,每次去找她她都不知跑哪去了。额娘,你说姐姐是不是……”
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打断他想要说的话,轻声训斥道:“你姐姐做什么自有分寸,你顾好你自己便好,我可是听说有人几日之内已经被师傅骂了好几次了,小心你阿妈找你麻烦。”
他听了立刻讪讪地吐了吐舌头,讨好的笑了笑后便掉头就跑,只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便再不见身影,“我去打布库了。”
看着他淘气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至于悠悠,虽是已经长大了,但有什么心事还是会同我讲,虽未明说,但我也能猜得个大概,如今已年芳十四,或许是情窦初开了吧。
夜里,迷迷糊糊刚要入睡时,胤禟低沉的声音却在耳畔边响起,“今天去见四嫂了?”
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不甚在意的问着,“怎么了?”
过了许久依旧是沉默,直到我不解的抬起头看向他,他才闷闷的开口,“这次没遇见四哥吧?”
好笑的看着他一脸别扭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他惩罚性的伸出手挠在我腰上,惹得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求饶才肯放过我。
“没、有!”
看着他亮亮的眼睛,我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说着,他这才满意的勾唇吻向我的,最初只是浅尝则止,到最后却越吻越深……
也不知为何,虽说胤禟不再为胤禩争些什么,却始终不待见胤禛,而胤禛每次见到胤禟似乎也没什么好脸色。
碍于他们的对立,我每次去雍亲王府看姐姐时便显得很是尴尬,到后来便只是偶尔在外面碰碰面,也省得话没多说两句就要看一堆人脸色。
而两个月前姐姐病了,我便去了雍亲王府探望她,好在只是染上了点风寒,并无大碍。回去的路上,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便来到了雅清苑外,碰巧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胤禛。
雅清苑前,我和胤禛相视而望,弥漫在我们四周的是久久的沉默。
胤禛一脸肃穆无甚表情,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黑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目光复杂。直到我有些沉不住气时,他清冷的声音才幽幽传来,“你过得很好。”
似是在询问,又似在陈述着事实,让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肯定的说着:“我过得很好。”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持久的静默。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好似在做着什么决定,继而越过我向他书房的方向走去,背影清冷而孤寂。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刚才的眼神后,我忽然觉得,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念头或许真的可以实现。在他就要消失在道路尽头时,我终是忍不住追了上去:“胤禛。”
闻声他停住脚步,转过身默默的看着我,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与他清冷的面孔有些不衬的温柔。一时间我尴尬的站在原地,想说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我……”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我,清冷的双眸中倏然间闪过了什么,只是快得让我抓也抓不住。
我的心因为紧张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小心翼翼的问着,“若是有朝一日你得到你想要的,能不能放我和胤禟离开?”
看着他渐渐阴沉的脸,我一说完便后悔了,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心里懊恼着为何要一时头脑发热提出这个要求。
果然不出我所料,冰冷如寒冰的声音凉飕飕的从头顶传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得到我想要的,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说完他用力拂了拂衣袖,便大步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不由失望的叹了口气,难道真的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和胤禟安安静静的过些平淡的生活吗?
翌日晚,我还坐在铜镜前拆着头发,悠悠却忽然冲进房里,在我和胤禟还未及反应时便跳上了床,一反常态的赖在上面便死也不肯起来。
微微怔了怔,才想开口问清楚却听见胤禟语气不善的问着,“你这是做什么?”
闻言,悠悠一骨碌坐起来,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可怜兮兮的求着胤禟:“阿玛,把额娘借我一晚,可好?”
谁知他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好。”
“阿玛,就一晚,你就去书房睡一晚,好不好嘛?”
“什么?”
好笑的看着他们父女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走过去轻轻推了推胤禟,向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一脸不愿的离开了,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居然赶阿玛去书房睡,真是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吹灭了灯,我和悠悠面对面躺在床上,只是过了许久她都未曾开口,我也不急着问她,只是一下一下替她顺着如墨的青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细弱蚊蝇的声音才在耳旁传来,秀丽的脸旁因羞涩还有着淡淡的红晕,少女情怀在低眉抬眸见尽显无余,“额娘,你和阿玛是怎么认识的?”
为她顺着青丝的手顿了顿,忆起当初相见的情景,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浅笑,“嗯……在待君楼,你十三叔带着我去庆祝生辰,谁知在那里碰到了你阿玛,还有你八叔、十叔和十四叔,那个时候我一点都没注意到你阿玛,还有点讨厌他。”
“为什么?”她好似来了兴趣,倒忘了一定要和我睡是为了什么,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好奇亮晶晶的,看来灿若繁星。
回想起胤禟那时轻佻的态度,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阿妈那时候痞痞的像个无赖,怎么看都没个正经。”
“那额娘喜欢的是谁?十三叔吗?好像听阿玛提起过,说是额娘和十三叔很熟。”
“嗯,额娘和你十三叔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呢,还记得额娘第一次见你十三叔的时候就打了他。”
“哈哈,真的吗?为什么?”
“因为啊……”
……
夜已深,月上枝头,给整个紫禁城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平和而宁静。
我的眼皮渐渐开始变得厚重,悠悠犹如呓语的声音却在恍惚间传来:“额娘……”
“嗯?”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他叫赵世扬,是我上个月偷偷溜出去的时候认识的。”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的声音像清风一样好听,一看见我脸就红得好像可以滴出血似的,好笑死了。”
“他……”
康熙六十年末,悠悠终于也穿上了大红嫁衣,火红的凤冠霞帔染得她满面绯红,在一脸甜蜜中上了花轿。而将会挑开她的盖头,与她共饮交杯,携手走过一生的便是那赵世扬。
那一天,是我这些年来哭得最凶的一次。
虽说一直以来明白悠悠早晚有一天会嫁人,会建立自己的家庭,可是真到分别时,才明白内心里有多不舍得。好在还有胤禟和弘蟑陪在我身边,过了好些日子我才从不舍中缓过劲儿来。
于此同时,我还有种强烈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只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只觉得将要发生的事很可能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比如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