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3年,非典刚刚过去,北京又迎来了又一波的就业潮。因为刚刚流行过非典,医护人才市场有些萧条,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机会,我意外地被以眼科出名的302军医院破格录取。在那个时代,能够进入这样大型正规的军医院,对我这么一个普通人来说,确是难得的机遇。
我算是一个幸运的人,虽然我经历过一些不幸。我一直将这次难得的机遇归结为上苍对我的青睐,也或者是因为我比别人更加努力。但是总之,我进入了许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进入这家医院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以前的所学知识都是纸上谈兵。我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所以就抓紧所有时间在实践中学习。
我几乎每天都是最早一个到医院,打扫卫生,买早饭。然后到了上班时间,跟着我的师父去查房,对病人的情况进行仔细的笔录,还要不断学习充电,整理各种医学资料。如果赶上在住院部值夜班,我一定会抽空去急诊室,我一直认为,只有在急诊室里,我才能学到真的技术。
还记得那是一个淫雨霏霏的春夜,雨自白日里便开始稀稀拉拉地下着,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水汽里。这样的日子若是隔楼远眺,定会有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景致。
我托着腮无限遐想,其实像我这么感性的人,完全是该去学习文学或者艺术的。可是,我却选了最理性,最实际的医学。我就是这样,现实的要命。
在我们那个时代,学习理科似乎比文科有更好的前途。我愿意选择一个好就业的专业,所以就学了理科。虽然,我自幼热爱文学,熟读经史,文科功底也比理科强很多。可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学习理科,为的就是将来好找工作。
我知道我很现实,可是我却不能放任自己。所以,上了大学后,我是那些理科生中仅有不多的熟通文史的人。还记得我在大学里的征文比赛,居然获得了连中文系都无法夺得的荣誉。这一切,都归结为,我太爱文学了。也许喜欢文字的人,都是感性的。我也不例外,我会因为天晴而欢悦,因为天阴而惆怅。会为了黛玉葬花而神伤,会为了宝玉掷玉而畅快。我一直觉得,作为理科生,不该这么感性的。只是,那感性是我灵魂深处无法控制的魔鬼,它时常都会冒出来,破坏我最理性的思考。
突然,我就看见烟雨迷蒙中闪烁起来一道道红蓝相间的光芒,洒在雨花里,雨水都跟着换了新装。急诊室的护士长王玲大喊了一身:“准备救护。”
然后一群人鱼贯而出,我当然也跟在他们身后,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急救车在急诊室的大厅外停了下来,上面的护士开始往下抬担架。我跟着大家一起将病人往急救室推着。我扫了一眼病人,这是个年轻的男孩子,约摸也就二十出头,留着随意而清新的短发,刘海有些长,凌乱地贴在满是汗水的额头上。他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着眼眸,指缝里渗出了鲜血。他的鼻梁挺立,一张唇莹润饱满。那绝色的容貌,那阳光的气质,都似晨星寥落。
我有些动心,因为他的玉树临风。就在我痴迷的时候,急诊室的大门打开来,他被推了进去。急诊大夫进行仔细地检查后,就推门出来对我说:“林星,这个男孩子角膜受损,赶紧打电话叫你师傅过来。”
我疾步生风地跑出去打电话,过了二十分钟后,我师傅便出现在了急救室里。
“赶紧准备手术。”我师傅焦急喊着。
那个男孩子被推进了手术室,整个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等到手术完毕,我居然不自觉地向前过去,一面扶着疲累不堪的师傅,一面问:“师傅,他不会失明吧?”
其实作为医者,我们最忌讳地,就是给病人的病下结论。而不知怎地,今日我况外地担心,我看着在手术室里师傅一直紧缩的眉头,就不由地紧张。
我师傅白了我一眼,有些不高兴说:“林星你不知道我们学医人的禁忌么?”
说完,就甩开我的手臂,自顾自地离去了。
我是怎么了?为何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