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时分,一众考生纷纷从殿内走出,在殿前等候。子车二人也一并归来,却不见子诺身影。
秦学宫的先生站立殿前,朗声道:“诸位士子,审题评阅尚需几个时辰,各位无妨先在我秦学宫内寻个酒楼,以慰饥肠,待揭榜之时再过来。”
子车本以为这榜单大概会拖延个几日才下来,这样一听,也只好继续等待。
秦学宫是个求学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和酒楼连上关系总应该让人觉得奇怪。但在咸阳城内,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不单单是秦学宫,秦书院,还有咸阳的一众学府内,也均有不少酒楼饭馆。其中以学宫、书院为最。两者在学术上比拼了六百年,所以其内的酒楼在餐饮上竞争了六百年。
各自的学生虽说秉承了先辈的遗志,在各方各面都对对方怀有最大的鄙夷,但偷偷潜入对方酒楼一品美酒佳肴的人却不在少数。当然饭后归来,对彼之酒菜的声讨也是必不可少。
“子车公子,嵇公子,我家小姐请二位公子去逍遥酒楼小饮,请随我来。”一婢女穿过人群来到近前,俯身行礼道。
“子车兄,这逍遥酒楼可比我秦书院的平江月酒楼差远了,不过随便喝喝倒也还过得去。”
子车二人随婢女往逍遥酒楼走去,其余众士子也都三三两两寻了酒楼前往。
逍遥楼前,子诺等候在前,卫蓝竟也站在其身旁,他已换了军服,一身干练装束打扮,倒也神采奕奕。过往士子俱都认识卫蓝,纷纷抱拳拜礼。
未等子诺说话,卫蓝说道:“子车兄,嵇兄,我和子诺已等候多时了。今日本没想到子车兄会来,更没想到嵇兄会一同前来。就不知为何子车兄不随嵇兄直接报考了那秦书院,倒也可简单通过。我学宫人才济济,报考之人无论家世人品,才学武艺都是一流。我只怕子车兄失望而归,岂不也扫了子诺的面子?”
“我猜你是不是林陵一战被唐军打坏了脑子?和我嵇籍一同喝酒,你还没这个资格!”
“不过是“书院四怪”罢了,你真当我卫蓝瞧得起你?莫说是你,便是书院的林之策,我卫蓝也是想请就请,不想请就不请。”
“我想卫蓝兄弄错了件事情,我们是来和子诺喝酒的。”子车平静地说道。
“你……”卫蓝一时语塞,怒容满面。自己的骄傲不允许他就这样转身离开,更何况这里是秦学宫,更何况周围士子在看着他。
“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跟在子诺小姐身后?你是不是觉得在林陵立了些战功,就有资格让子诺小姐另眼相看了?全咸阳城的人都看出来了子诺小姐的态度,你就不能有些自知之明?”
“嵇籍!”子诺秀眉微皱,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卫蓝说道:“卫蓝将军,今日是我的过错,改日子诺再单独宴请卫蓝将军赔罪,请将军原谅小女子的思虑不周。万勿把场面闹得太难堪了,毕竟今天是秦学宫的招考之日。”
女子的轻声细语大概总有一种荡平紧张局势的能力,更何况是子诺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
卫蓝总不能把火气发到子诺头上,只好对嵇籍狠狠说道:“我今天给子诺面子,放你一马,待到学府大比之时,定让你跪地求饶!”
说完又转头对子车道:“我听说你未到一个时辰就出了考场。你以为你可以入得了我秦学宫?我看也是和他一般,对军国大事一窍不通。我们等会揭榜时见!”说罢,拂袖而去。
“哈哈哈!痛快!痛快!走!我们去喝酒!”嵇籍大笑道,也不顾卫蓝尚未走远,更不顾周围学宫子弟憎恶的目光。
幸好有子诺在,倒也没人敢上前来再寻事端。
三人吃完酒饭,一同来到揭榜的地方。数百士子早已在等候。
不多时,学宫里的先生拿了榜单出来,朗声道:“文试的前一百名稍后可以参加武试,现在我来宣读入围之人的名字。”
应试而来的生员均都年纪轻轻,上榜之人都难掩兴奋之情,骄傲之意也溢于言表。待到宣读到前二十名,仍未有子车的名字。
中午之时,卫蓝与子车二人的争执早已在秦学宫之内暗暗流传开来。考生之中,有人早已把自己当作是秦学宫的一员,自然看不得书院之人嚣张。子车虽说是来参加学宫考试,可众人早已把他和嵇籍看作是一路。除此之外,不乏还有想巴结卫蓝之人。
所以,不用卫蓝煽动,考生中便有人纷纷议论道:“看给他们嚣张的,还以为真有几分实力呢。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我说兄台,人家可是以为自己能拿文试的首榜首名呢!人家可是和书院的嵇大公子颇有渊源,那学识文采能差得了?哈哈哈。”
子车倒没有生气的感觉,只是在心中想到:看来嵇籍的学识之差已早在咸阳出了名的。
嵇籍倒也没有生气,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一群被礼家学说所束缚住的愚人。于是拍了拍子车的肩膀道:“子车兄,别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这些愚人,又怎么能懂得你我的不羁?文试过不过不打紧的。”
子车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嵇籍,略显错愕。之前喝酒不是和他说了,自己这二十年来,平衡之术是一窍不通,只学了些习文鉴艺,经世济国的本事。怎么喝了几顿酒就觉得自己和他一样了。大概是喝酒把脑子喝糊涂了。想必是酒量不行啊!
在嵇籍看来,子车现在的神情是十分难过的,大概是深受打击了吧,于是又拍了拍子车的肩膀,给他以支持理解的微笑。
子诺大概是明白子车的神情的,再一看嵇籍的举动,不由轻笑出声。
“怎么?你也不信我会通过这文试了?”子车看子诺一笑,问道。
“我怎么会不信,我不信的是你会进不了前五。不过首榜首名倒没什么可能了。”
“难道咸阳子弟早已有才子能入得了你的眼了?以至于我连拿首榜首名的可能都没有。我倒真要见识一下这人了!”
“不是你没可能,是所有人都没什么可能。首榜首名要礼家大学施先生亲点,同时施先生会将其收为弟子。但能入得了施先生眼的十年也未见得有一个。上一次,首榜首名的出现是在十五年前。如果要说一个你知道的呢,卫蓝的父亲镇国大将军卫铭也是首榜首名。”
“我想我愿意给你一个惊喜。”子车虽然也没什么把握会被施先生亲点为首榜首名,但他有他自己的骄傲。他不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但他总以为自己全力以赴去做,便没道理不相信自己。
子车研习了二十年的平衡之道,所以他可以这样讲。
“子诺倒是很期待呢!”子诺笑道。这话中大概有鼓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