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事变后,上海已经意识到战争的来临。1932年2月5日,哈尔滨沦陷。这意味着东北三省全部落入日本手中。中国上下一片唏嘘。上海街头人们奔走相告,人人自危。正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春节后上海郊区的白公馆。月香拿着刚刚到手的报纸,迫不及待地和太太分享今天的新闻。这半年她学了很多字,太太都会要求她把每天报纸的报道念给她听,来检验她的学习成果。今天的报纸厚厚的一摞。她有点忧心。
她磕磕跘跘地念了几条实时新闻,都是关于东北战况的,没有任何好消息。太太一直在摇头。她有点紧张,像自己犯了错一样,不时地冒出汗来,腾出一只手当扇子扇着。
“月香,别紧张,继续念吧。我摇头是因为报纸的新闻,你念的很好。”太太挤出一丝微笑。鼓励她继续念下去。
“上海各界昨天晚上在兰心大戏院举行慈善晚宴。为我东北同胞捐出善款高达50万。会上发言踊跃,各界同仇敌忾,誓捍我中华主权.”月香突然停下。
“完了?怎么不念了?”太太站起身站在她身旁看完余下的。下面的一堆出席人名字。其中不乏上海名流,其中两个名字吸引了她。仁和贸易行总经理许仁和偕名伶章玉凤和大学教授蔡修远伉俪。
月香自然知道许仁和是少爷。但是她并不认识蔡修远。蔡修远即是蔡敬国,取字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太太夺过报纸从上往下又念了一遍。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之后又渐渐平静下来。犹如哀莫大于心死的静默。
“月香,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呆会再来。”太太努力地微笑,却掩饰不了内心深处的悸动。月香想说些什么安慰太太,却只得无力地离开。
晚上,月香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少爷回来了。月香知道他们必定会因为早上的报纸展开一番争论。任谁都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出席活动。她在楼下无可奈何地张望着,楼上却出奇的寂静。
“月香,晚上的药煎好了,你给太太端上去。”吴妈把药放在托盘上,递给月香。“你在这里鬼头鬼脑的干嘛?”
月香小心翼翼地端着药,上到二楼。她知道如果贸然进去一定会被主人嫌弃。但是时机不错的话,说不定可以化解他们的矛盾。所以只得举步不前地在门口巴望。
“仁和,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和斯密斯是多年的朋友。他待我如同老师和学生,医生之于病人。我不知道你竟会误会。”太太在和先生解释。不是先生犯错了吗,怎么牵扯到洋人医生了呢?
“那我和章小姐也不过是投资人与下属的关系。你多心了。你病着,来龙去脉并不知晓。我也懒得说个仔细。参加慈善晚宴是朋友怂恿的,章小姐也是好意。”男主人一番解释还是很诚恳的。接下来是沉默。月香知道时机到了,推开虚掩的门。
“太太,你的药好了。趁热喝吧。”她欢快地将药放到离太太最近的梳妆台上。“吴妈说,太太别怕苦,呆会就把元宵端上来。让太太先生吃了圆圆满满。”后面的话她自己加的,希望不要弄巧成拙。这个单词太太咬着舌头学给她看,她学了许久。
男主人仿佛松口气:“你去和小吴说,我今天这里过夜。让吴妈上来整理一下床铺。”他站起来拿起一条毯子温柔体贴地盖在太太身上。“乖,把药快喝了。”月香想:太太和先生着实是相配的一对。一定是太太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