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成为了文渊榜的榜首。
这是当他早上来到礼圣殿的时候知道的,他看到,大殿门口贴着一张红色的纸,鲜红的就像傍晚要落幕时候的夕阳,血红的,甚是醒目,何欣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一排第一个。
文渊榜第一名,这也意味着自己真的成为了文渊榜的榜首。
何欣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真的没想到这一切会实现,自己来了书院才短短几个月,就能够在五年一度、高手云集的文渊大考中夺魁,真是想想都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他腹中空空,胸无点墨,这让他现在心中更多的不是虚荣,而是心虚。
这个名不副实的第一让他忐忑不安,何欣看着那张落幕的红榜,只觉得心里无比发虚,自己的名字在日光下,显得很扎眼。
红榜下面,挤满了白鹿书院的学生,此时都在那里纷纷议论着:
“那傻小子竟然成了文渊榜第一,他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学生道。
“谁能知道,这小子看起来傻不拉几的,平时在书院闷葫芦似的,真是深藏不露啊!”
“可不是说,也是傻人有傻福,我好几次晚上从路上过的时候,碰到那货端着一本书,叽叽歪歪地念,真是勤奋的很。”一个学生赞扬道,似乎为何欣这种精神所感动了。
事实上,何欣在旁边听的也很感动——总算有个人说了自己点好话了。
只是下一刻,那个学生又道:“不过勤奋对于他来说肯定并没什么用,我记得有次,那傻子只顾看书也不看着点路,一头就撞到树上了,看来是撞开窍了!!”
哈哈哈!
旁边的学生听到这句话,都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秋天的红叶还在萧萧得下,踩在遍地的枯叶子上,发出碎裂的脚步声。
何欣走在回来的路上,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姹紫嫣红庐山秋景,也没有心思再去寻找枫林美人,事实上,他现在他宁愿在林中迷了路,或者被山中云雾迷了眼,或者被红衣美人迷了心,总之,什么能够阻止他成为文渊榜榜首,那么他就想要什么。
他刚才逃得很快,他不想看到那些议论他的学生,可是即使他逃了这么远,那些嘲笑声却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该死的!卧槽!”何欣愤愤地骂了一句,只顾向前走,不提防被地下的藤蔓一拌,整个人就向前扑跌,一头撞在了一株枫树上。
他的头顿时就肿了起来,摸了摸头,何欣眼前一阵迷糊,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他一屁股坐到草地里面,哼哼唧唧地唱起歌来:
烟云水气冷又寒呀,可我的思念像火焰般的枫叶呦
动听的歌声在初秋的凉风红叶中飘荡,何欣唱了一句,顿时心情异常的畅快,正要接着唱下去,突然——
“piu”的一声,一个东西就打在了他的头上,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何欣只觉得比刚才撞到树上还要疼,他伸手一摸,从头发里竟拔出一片树叶来。
树叶怎么能扎得我这么疼?何欣仔细端详着那片树叶,心中很是纳闷,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就飘了下来:
“喂!”
何欣还在看着那片树叶,冷不提防头顶有人说话,吓得浑身一抖,向上看时,只见韩江雪轻飘飘地坐在一根纤细的树枝上,随着树枝和清晨的微风上下摆动着,和荡秋千似得,脸上挂着一贯得意的微笑。
“你快下来,小心树枝折断!”何欣赶忙提醒道。
韩江雪闻言,伸手在枝上一点,身子就随着红叶飘下,轻轻地落在了满地堆叠的落红之上,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你倒还挺关心我么,何状元~~~~”韩江雪笑道。他的笑容,就像清晨微凉的风。
何欣听他称呼自己何状元,刚才稍微镇定的心里又忐忑起来,只得道:“那个,我是怕你被戒律院的人看到,在书院爬树是触犯条律的。”他试着在转移开话题。
韩江雪听完这句话,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条律,条律,你除了知道条律,还知道什么?”
“我——”何欣顿时哑口无言。
韩江雪看他又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你说说你,来了书院这么久,除了条律背的熟,四书五经是样样不精,我只想问你,为什么把考卷给烧了?”
何欣听到他问,想起自己昨天在贡院的事被这个人知道了,瞬间脸就一红,面现尴尬之色,只得说道:“我当时——也是——不小心给点着的,离蜡烛太近了。”
何欣这么一解释,韩江雪差点没吐出血来:“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什么都不会也就算了,还点了考卷,也真是哪里不会点哪里呀,”韩江雪说完这句,又接着道:”你可知道,点了考卷,是要被赶出书院的,如果不是本大——大才子神通广大,这次你我二人等着滚下山吧。”从他哀伤又得意混杂的语气听来,不知是在训诫何欣,还是在夸耀自己。
不过总之,这个人是付出了努力。
“好吧。”何欣听他说完,聋拉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幸好,你最终还是文渊榜榜首。”韩江雪说到这里,刚才的不满瞬间消散,顿时是喜上眉梢,兴奋不已。
文渊榜榜首还在那里垂头丧气,他倒像是扬眉吐气,神情显得兴奋异常。
他却没注意到何欣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异样。
事实上,现在的何欣更多的不是沮丧,而是犹豫。无比的犹豫,让他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韩江雪诧异的问到。很显然他也有些注意到了何欣的异样。
“没,没什么。”何欣连忙应道,他看着眼前这个兴奋莫名的人儿,真是不想去当头浇一盆冷水。可是他知道,这句话又不得不说。
“江雪----”
“恩?”
“我不想——”何欣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说道:“我不想当文渊榜榜首了,你看能不能让给其他人?”
他的这句话一出,枫林中纷纷落下的树叶,仿佛都静止在了半空中,不再落下。一切都很静,静得连笑容都静止了。
凉风轻拂,清晨安静的树林,鸟儿窝在窝中睡觉,昆虫扇动着翅膀和情绪,树下两个人在无声的对视。
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吹过——
静止的树叶被吹到了空中,睡觉的鸟儿连窝一起被吹向地面,昆虫吓得躲回了虫洞。
“你说什么?!!!”
“啊——”
怒吼声和惨叫声中,是树下两人简短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