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问你一次,我到底能不能看?——
黑暗之中的大牢内,是一个长得像猴子似的人,牢内阴森森,他的声音异常尖利,划破了大牢中死一样的沉寂,何欣看到,他的扭曲的脸上,一双骨碌碌的圆眼从凹陷的眼眶中凸了出来。
猴子用外凸的眼珠死死盯着何欣的胸前,那里,是一块神秘的玉。
暗红的玉的光泽下,他的瞪大的猴眼中闪着猩红色的光,热切而怪异。
牢外,昏暗的灯火忽明忽暗,诡异的暗光中,他的下巴被光拉得很长,几乎要拖到地下。
“绝对不行!”
何欣虽然非常害怕,但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说出了他一贯的答案。
有人可能要佩服他的勇气,可是如果真的把他换成何欣,就会明白,这并不是一种勇气,而只是他对突如其来的外在恐惧所具有的应激性的本能抗拒。当然,还有一种更通俗的解释,那就是这个悲壮的勇士又一次被吓尿了。
“很好!”
猴子听罢,冷笑着点了点头,桀桀地笑了起来,笑声如枭鸣一般,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死的气息,在这声音中渐渐地生出,扩散……突然,猴子的脸色一冷,左手如勾,就向着何欣的心窝处猛地插了下去!
何欣如同一只被吓傻的小鸡一般,看着猴子的利爪向着他的胸前抓落!!!
顿时,他处于生死一线间!!!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的牢室内,一个厚重而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传入了这个怪异的人的耳中。
那叫猴子的人左手正要触及何欣的胸口,听到这突然响起的话,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竟然不自觉地停下来,然后,他转过头来,目光寻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牢外昏暗的火光映照下,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在牢室的角落,若隐若现。虽然如此,但还是可以看出,那个人影看起来就像——一堵墙,一堵黑暗的墙。
他的身边,似乎还有许多的人,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面目同样无法看清。
“怎么了?”猴子勉强向着不远处那人问道,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并没有收回来,尖尖的猴爪,通过牢内昏暗的光线,在地上那个被吓呆了的瘦小的人的脸上,投射出一个弯曲的鬼爪一样的影子。
“你不能杀他。”声音发出的地方,高大的人影又说道,他的话语简短而有力。
“为什么?”猴子听到这个人的话,显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见他伸起手来,焦急地挠了挠自己的猴头:“大哥,你不是说,这小子身上戴着的,一定是回龙玉,难道你不想要么?”猴子急忙向着那人问道。
在问的间隙,猴子又快速地瞟了何欣胸前的玉几眼——他好像生怕那块玉会突然消失掉。
“玉我自然是要的,”高大的人低缓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看到猴子如此,不知何时,他已经从牢室中的黑暗中走来,很快就走到了何欣的面前。
何欣看向那人时,心中不觉吃了一惊!
只见那人足有八尺的身高,身材异常魁伟,一张长大的脸上,虎目中精光闪闪,甚是慑人,再看他的腮下,长满了金色的络腮胡子,何欣仿佛感觉到,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
那高大的人站在何欣的面前,逼人的目光在何欣的脸上缓缓掠过,似乎在仔细地辨认着什么,以至于他的眉头都有些皱了起来。
何欣与那人又移到他脸上的目光不经意间一碰,顿时浑身一抖,忙又将视线移了开去。他只觉得,似乎有刺眼的阳光射入他的眼中,有种被烈日灼伤的错觉。
“虽然如此,可是在没有搞清楚这个孩子的身份以前,我不希望你们伤害他。”就在这时,高大的人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这狮子一样的人的话就像一道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命令,传到了猴子的耳中。
仿佛触动了什么,猴子听到这充满震慑的话后,他的尖尖的猴脸上,忽地现出了一丝异样的,冷冷的笑!
笑容里,充满了不屑与轻蔑,根本没有一丝畏惧与顺从!
“我的张副门主,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猴子冷笑着,他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几乎要淹没他的人,突然开口了。冰冷的话语中,甚至带着一丝的挑衅。
就在刚才,他还称呼这个人为大哥,而现在,他已经把这种称呼换了,换成了一个轻蔑的称谓——我的张副门主。
张副门主是谁?他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早已名扬天下,江湖中人人提起他的名头来都敬慕的人,万箭门的如海先生——张如海!
这么一个传奇的人物,竟然也落入了大牢之中,成为了阶下囚。
或许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要问的话,也只能问张如海他自己,因为他就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一个人如果胸中包罗万象,如藏有大海一般的辽阔,难道还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他确实就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当眼前的这个孩子刚一进入大牢中,他就知道,孩子的胸前,佩着一块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玉。
猴子此时正是这么看着张如海,从他现在的神情来看,仿佛张如海必须应该什么也知道似的。或许真的是这样,万箭门的人已经习惯了让张如海解答天下各种疑难问题。
张如海听到猴子的问话,炯炯的目光盯着何欣看了半晌,仿佛要刺穿他一般,到了最后,张如海无奈的摇摇头,生平很罕见的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猴子听罢,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讥讽之意,突然,猴子说道:“你不知道他是谁,我却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震,非常诧异的看着猴子,眼前这一幕真可谓是千年难遇。
能让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说出不知道确实已经极为罕见,可是他所不知道的问题却被旁人所知道,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千年难遇吗?
“他是谁?”张如海问道。
“他是枫城派的人,和天一人一定有着很密切的关系。”猴子斩钉截铁的答道。
“猴子,我还以为你能解答我生平唯一的一个问题,没想到你根本解不了。”张如海说道。
“为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猴子问道。
“你当然错了,你应该很清楚,十年前江枫城之战,自枫城派天一人以下,所有弟子已经悉数战死,并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怎么可能会是枫城派的??“
”人们都说你是当今世上最聪明的人物,没想到你已经从最聪明这座高山上翻了过去,成为了这世上最笨的人。“猴子语气中的讥诮之意更增。
“为什么?难道枫城派的人有活下来的吗?”张如海问道。
“没有。”
“那你笑什么?”张如海脸上现出一丝怒意。
“的确,枫城派的人已经全部战死,无一生还,可是——”猴子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你应该明白,只要回龙玉能够活过来,那一群人都能够复活过来。”
“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他们活过来吧?”猴子盯着张如海,冷冷的问道。
张如海并没有说话,可是他的身子却分明颤抖了一下,他似乎又想起了许多年前,漫天飞舞的枫叶下,那张血红的脸……
那场大战,他绝对毕生都难以忘记,因为那是让他名扬天下的一战,也是让他身败名裂的一战,前者是对于外人的评价来说,后者是对于他自己内心来说。
“不,我当然不希望,可是——他还只是个孩子。”张如海看了何欣一眼,又对着猴子说道。他的语气中充满着仁慈,当年冷血无情的他,在进入这大牢中,竟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他还只是个孩子……“猴子重复着张如海的话,轻声默念着,然后转过头来,用那一双诡异的发光的小眼睛盯着何欣看着,目光从何欣的脸上一寸一寸的缓缓移下,最后突然说道:”不错,孩子的肉又鲜又嫩,吃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这句尖利的话甫一说出,何欣就突然看到,牢室中墙壁下,
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就像那寒冷冬季的深夜,广袤荒原上四处觅食的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