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霜降节气正是姚健、红艳结婚的大喜日子。
婚礼在县城最豪华的“一品人家”举行。二楼餐厅里三十桌宾客陆续到来,男女老少呼朋引伴,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一品人家”三楼一间包厢里,却是一种阴冷紧张的氛围。只见一个衣冠楚楚、举止沉稳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手机让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看着什么,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那个年长的男人猛地一下站起身,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地指着那个坐着的男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坐着的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却淡定自若,甚至悠闲地点着了一支香烟……
这两人正是姚仁龙和红艳的二伯。
姚仁龙早探听清楚了这二爷会来参加今天的婚礼,他等待这一天好久好久了。当他从人群中看到二爷后,满脸堆笑把二爷“请”到了三楼包厢。
这二爷常年定居省城,向来对小爷一家关心就少,这次红艳的婚事也只是在电话里知晓。他只依稀记得“入赘、工头”等关键词,其他的内容都随着电话里“嗯、哦”这些词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来参加侄女婚礼,连侄女婿姓甚名谁都没搞清楚,更别提侄女婿他爹是谁。
当姚仁龙从人群中冒出来的时候,二爷一眼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强奸他侄女的姚仁龙,他暗暗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是姚仁龙竟然称呼他“亲家”。没等二爷想明白,他就被姚仁龙连拉带拽带到了一间包厢里。
这包厢当然不是用来招呼宾客的。姚仁龙待二爷坐定,才皮笑肉不笑地说:“亲家,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是姚仁龙吗?”二爷当然记得他的姓名,但这“亲家”的称呼着实让他一头雾水。在当地,“亲家”这一称谓并非联姻双方专属,因着儿女各种关系这样称呼也是常有的事,二爷猜想对方极有可能是侄女婿的亲戚。
“我儿子就是今天婚礼上的新郎。”
一听这话,二爷只觉得头顶上方响起一声炸雷,他触电似的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这种丧天良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我有什么干不出来?”姚仁龙不温不火地说,“你不也干得出来吗?”
“你想干什么?”二爷当然知道姚仁龙指的是什么。
“还能干什么?”姚仁龙慢悠悠地说,“你说——五十万现金存银行一年的利息是多少?”
二爷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紧紧盯着姚仁龙。
“利息我就不要了,你是不是该考虑把五十万的本金还给我了?”姚仁龙收敛了笑意。
“你休想。你别忘了你亲笔书写的东西还在我手里。”二爷声音不大但态度相当坚决。
“既然老哥你这样不通情理,那也别怪我翻脸。”姚仁龙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钱你分文不少还给我,我还得告你敲诈勒索。”
“我捉奸在床,你供认不讳,自愿掏五十万出来作为补偿,这些白字黑字写得清楚明白,谁讹诈你了?”
“老人家,你懂不懂强奸?啥叫强奸?这男人女人你情我愿的事能叫强奸?”
“厚颜无耻,谁跟你‘你情我愿’你找谁去。我家侄女可不是你想的这种人。”
“是哪种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说话做事要有理有据。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镜头闪过,又定格在了二爷哆嗦的手指,铁青的脸孔上。
“老哥,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知道那笔钱大部分被你私吞了,你放心,咋俩的事我绝对保密。这钱么——你先慢慢准备着。谁让咋俩是亲家呢?”说完姚仁龙站起身走到了门口,“亲家,走吧,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你慢慢考虑。这婚礼可快开始了,别忘了——这是咱俩私下里的事。”
二楼大厅,乐曲奏响,一对极不和谐的新人在和谐的乐曲声中履行完鞠躬行礼、参拜高堂、交换信物等手续之后,新娘红艳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了话筒,她向着济济一堂的宾客说:“各位亲戚、朋友,我能有今天的幸福,得感谢一个人——一个我生命中举足轻重的人,他就是新郎的父亲。在此,我想请他上台来,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台下姚仁龙正端坐人群中,在为自己刚才和二爷的较量得意,突然,被一阵掌声和欢呼声惊醒,待他意识到是请自个上台时,已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台前,不知被谁一推,就一个趔趄上到了台上,差点拜倒在儿媳妇裙下。在宾客的一阵哄笑声中,他挺挺腰板,整理一下衣领,表情滑稽地站立端正。
“这就是我要感谢的人——姚仁龙。是他,霸占了我的身体,包养了我几个月时间,等他玩腻了,厌倦了,就不择手段把我嫁给了他的儿子……”
姚仁龙一听这话,瞬间变脸,他一把抢过话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即满面通红窜下台来,边溜边嚷:“别信她的,她疯了。”
整个大厅都凝固了,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伸长的脖子忘了缩回,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斟满的酒杯黏在唇边,服务员推着送菜的推车保持着疾走的姿势却纹丝不动,主持人张着嘴摊着手立在一旁,小爷坐在台下椅子上呆若木鸡——只有那来不及停掉的背景音乐还一个劲响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的熟悉旋律……
待到两个人影穿过整个大厅消失在门口,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台上已不见了新郎新娘。
小爷表情呆滞地环顾一眼四周,嘴角直打哆嗦,他和前排的客人都听得分明,红艳离去时对他讲的那句话——“这就是你要的面子吧!”
厅堂里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嗡嗡声响起一片,大家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幸亏宾朋中一位领导见多识广,他清理一下嗓子说:“各位亲戚、朋友,年轻人都有耍性子的时候,大家不要见怪。让他们冷静想想,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大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听了这话,众来宾方才正襟危坐,这宴请宾客的一步好歹勉强算是有了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