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菩萨不属于地府,他是超脱三界的菩萨。他与地府产生关联的原因在于他曾发过的一句誓:地狱不空不成佛。
他的道场在九华山,他将大多数时日花费在那里修行。地府的事,他暂交自己的坐骑谛听来协管。
没有地藏菩萨在身边的谛听,是地府里孤立无援的一支势力。但他其实也最懂得明哲保身的法子:不要让自己成为他人眼里的一支势力。
因而,小鬼们眼里看到的谛听,是偏安一隅、终日酣眠、无所事事的一只神畜,与谁也没有瓜葛。小鬼们总是说:咱们地府里唯有这只神畜最享福,整天伏在地上眠,什么事也用不着操心受累,将来投胎就要照着这种模子投。
明哲保身的另一点是,又决不能让自己变得可有可无——可有可无的,往往落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场,轻一点的处处遭轻贱、被弃嫌,重一点的则都下了地狱。所以,让自己成为无可替代的最好。谛听在这一点上无疑是做得极出色的,地府里但凡有要辨真伪、明是非、卜凶吉的事,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它。至于届时问了它,它说不说,则是另一码事。
它心里也明镜似的,有些话,再真切也说不得。它心里有大把的含糊其辞、蒙混过关的法子。
静女来到谛听的居所时,谛听刚刚睡醒睁开眼。静女笑着打招呼:“谛听好睡啊。”
谛听道:“原来是新孟婆来了,快快请坐。”
静女便在它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笑道:“搅扰你的好梦了。”
谛听道:“哪里的话。我终日也是无事,你来同我做会儿伴,正求之不得呢。”
静女笑道:“孟婆临行前交待我,别的或都可不见,谛听是务必要见一见的。”
谛听道:“这话可当真折煞我了。说到底,我不过是能在这里替诸位说说话、解解闷罢了。”它这时扭头梳理了颈后的毛发,目光随意地落在前方某一处,道:“孟婆新上任,一定也见过黑白无常了吧。”
静女心中一凛,想起孟婆先前同自己说的这谛听通天晓地、无所不知的本事,果真不虚,脸上仍旧笑着,道:“见过了。”
谛听开始舔其前爪来,道:“新孟婆行事好利索,这就是了。要我说,这地府里你务必要见上一见的,不是我这个闲物,而该是黑白无常两位爷。他们勾回的魂在黄泉路上教引得服帖些,你灌汤时也能省好些力了。且这地府里能自如进出的,寥寥无几,最能频常出入的,也就数这二位爷了。”
静女道:“多谢谛听指点。瞧瞧,在地府里行事,还是得由您这样耳聪目明的点拨点拨方可。”
谛听摆了摆尾,道:“孟婆说笑了,算得什么指点,不过是闲物的几句无事絮叨罢了。”
静女道:“说起这能进出地府的,刨去黑白无常,大约只有地藏菩萨与阎王了罢。”
谛听定了定,正声道:“是只有阎王与地藏了。”它说着口吐唾沫用前爪梳洗起脸来,梳洗完了,道:“原先的孟婆此去,恐又是一世光阴罢。好在我一瞧见你,就觉又亲切又干练,往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加上原先孟婆临行前的交待,万事无碍矣。”说着拿眼看了看静女。
静女回了它一眼,笑道:“我初来乍到,又年轻不更事,半分阅历也没有,好在婆婆她事无巨细都同我详细交待了一遍,她说的一些条例规矩,我必愿谨守的;她原承的诸如一些青木林、青水潭的誓与约,我也必愿承接的。”
谛听并未抬眼瞧她,只又舔起自己的前爪来,风轻云淡地哼唧了一下,说:“哦,是吗?那自然是极好的,依我看,也极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