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说再过一周就要回烟台考试。她说好。
我又说其实是帮人替考,谁去都可以,假如她能帮我考试,那再好不过,我就不用折腾去那么远了。她说不好。
她的不可理喻和年纪一起更甚。
于是,在新单位呆了一周后在周五晚上返回济宁,而后在半夜坐上去烟台的火车。不是出行高峰期,三三两两的乘客分散站在不同的站台处等车,甚为凄凉。瞅瞅仍然看不到火车,但能听到隐约的鸣笛,我想上面人一定不多,上去就找个没人的车厢呆一晚上,拿着坐票享受硬卧的待遇,跟哪个苦逼学生党说都能博得讶异钦佩目光。上车后情况果然和预计分文不差。而且,更要命的是我上的那节车厢加我这个新人也就五个。四个黑黝黝的脑袋全部露着半截,欣喜之余马上就近找了座位躺下。硬座价格软卧待遇,来的不费吹灰之力。
大老远跑来考试,其实只有持续两小时的一场。上午九点开始,十一点结束。而我为此请了一周假。
再见到那边的老朋友们明显比以前朝夕相处时激动。大家放肆的喝酒、唱歌还有全身按摩加足疗。一听便是套餐,以前我们只做其中一样,这次来个大的!
我打算考完试后再沿着临淄——临邑这条线走一遍,回味回味那个尚未品出味的青春。但大家都不同意,已经走过一遍,何必重来?
我说:“我必须去,已经决定了。上次去很多东西没看到,这次去能看到更多东西。”
他们说:“去个更陌生的地方看到的东西更多,两个小县城有什么好看的?说的跟仙境似的。”
我说:“别看地方小,好东西全在里面了。越是大点的地方被破坏的越严重。”
他们说:“工地的茅厕小,好东西全在里面一动没动,快去看吧。边看边吃,或者边吃边看。”
“不去!”我说,“我才不去。”
他们说:“就知道你只是说说不真去,别整的自己跟痴情种似的,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
“去!”我解释,“我去临淄临邑,不去工地。”
我认为这两个地方必须去,故地重游,想想就棒极了。
他们不说了,问:“你有钱吗?”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需要钱的时候没钱。我只好怒怨:“****!”
不过,这件事暂时不能做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遗憾,至少为其他事腾出时间和精力,于是我喝了杯酒说:“不去就不去,去图书馆呆几天。”
这下没人反对了,在他们看来我这个早就被学校清出场的人还死皮赖脸的往图书馆去,还经常去,一个老男人混迹于一群小年轻中,很不要脸。不过,从他们认识我便形成并接受了这个印象。两年多来绝大多数的聚会中我是要去趟图书馆的,他们已见怪不怪。相比痴情汉,他们更愿意相信我无耻好色。
散了后我在学校南门附近的恒泰旅馆住下,那是周边性价比最高的旅馆,虽然床单经年不洗,垃圾桶始终残留着不知哪年用过的卫生纸,但保不住价钱低。低价不论何时何地,永远是我这种小市民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考量。
第二天吃过早饭便溜进图书馆,直奔三楼现刊阅览室。做贼的感觉绝对比做好事爽。
我在一排排书架间徘徊,看到好书翻看几页,看到美女偷瞥几眼。一个热爱知识和正常审美的男人,需要这种行为证明自己。
当走到南面正中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的一片天,顿时兴奋异常,连忙跑到外面楼道给陈静打电话:“我在图书馆三楼,往南看正好看到观海大厦。”
陈静愣了片刻,问:“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我说,“前天一早就回来了。”
她以为我会说那句话,但等了半天没动静,便自言自语般道:“行,不错,挺好。”
现在我和她都没什么事,我想叫她出来,但犹豫半天没说出口,有些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又会咽下,不知道……
挂断电话后我们在微信上聊天。她喜欢用微信,我喜欢用QQ,她说这是最近又最远的距离。
我给陈静拍了张新宿舍的照片,她说比她们宿舍还要干净。她说他们宿舍有时候其实挺乱的,我毫不犹豫的戳穿道:“别开玩笑了,不是有时候,是每时每刻!”她哈哈大笑,接着给我发了一张她宿舍的照片,一位美女隐约其中。她问我怎么样,我叫道:“这个女孩我好像在某家足疗店见过啊。”
“呸!”陈静大骂,“胡说什么,那是我室友。”
“真的!”我说,“来张清晰的,再看看。”
陈静说:“别暴露你本性,再拍她肯定打死我。”
我说:“真的,真有点像。”
“她家很有钱!”陈静说。
她在说有钱人正派?呵呵。
我们像熟人一般聊天,仇人一般避而不见,这真是奇怪的关系。
我对陈静说晚上要出去吃,几个人,自助餐,必须争分夺秒。陈静一听立马说:“慢!什么时候去?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她话锋一转,跟喝了蜂蜜似的腻歪道:“人家跟你打电话,人家不挂你不能挂呀,不然人家会好伤心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子我就喜欢这腻歪,顿时打包票:“没问题,随时可打,想打多久打多久!”
席间她真的打来电话,这真是当真不二的骚扰电话啊。闲聊几句后,我决定给她讲个事情,这是转移话题的绝佳方式。
我说:“前几天听了首歌很不错,要听吗?”
“嗯,什么名?”
我没理会她,继续说:“前几天有位刚结婚不久的朋友在空间发状态说,下班回来后听歌,听到一首歌,想起她和对象从认识到结婚这些年的许多事,感慨万千。”说到这儿便停下,等她问哪首歌。
接着她问:“哪首歌?”
要是她一问我就说岂不是显得我好说话?男人的尊严往哪放?我说:“不告诉你,就这么任性。”
她骂:“滚!”
被骂的感觉似乎也很爽,我说:“等有机会吧,就告诉你了。”
确定不会在烟台再呆下去之后,我和陈静的关系倒变得明朗。之前所有的幻想和纠葛,现在都不复存在。这次是以外人的身份到来,恐怕也是可预知的最后一次,后会无期。我们终于可以一身轻松、面带笑容的见第二次面。这次面上次就说好要见,但未能实现。没想到相隔近一年的两次面,第一次是认识,第二次是告别。时间的跨度和意义的天壤之别,让人唏嘘。
期间她问那首歌的名字是什么,说实话那只是即兴言语,早已抛诸脑后。
我想了想,说:“还是不说了吧,当时就说最好,现在再说不合适了。”
她不解的问:“怎么会不合适呢?”
我也说不上来。
她继续追问,我笑而不语。她一边骂,我一边笑。
我快离开了,很快就不在这里。也可能不是离开,而是返回。不过,确确实实要走了。而且,此去无期。在成长最关键的十年青春里,有一半在这里度过。这边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却是他乡之景;蓝天白云,美如画卷却成回忆。人生,最多的便是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