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一个女子,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但他心里不由暗暗吃惊,女子夤夜入园,非奸即盗,不觉追上女子,已是迫在眉睫,说不定还能拿回她盗去的财物,故尾随进了树林,猛又见矮树丛中闪出一角白裙影。登时,一个白色缟素装裹的颀长女子就出现在离他十步之外,像一个幽灵。他定睛细看,那女子挥动右手,抛出一物,砸在他额头上。顿时,他失去了知觉,来不及叫喊,便倒在地上了。
西门庄被酒精麻木着,不能站稳身子——
西门庄摇晃着、摸索着也进了树林,忽觉踩到一件软软的东西,不由伸手往下摸,哎哟!竟然是一条人腿!顿时清醒,细看,原来华权被人打倒在地了,不禁失声大叫,“有人要害我性命!”四周阒寂,无人应答。
他跌撞着跑出树林,在小道上摔了一个跟头,赶紧爬起来,逃命!忽听得脚踩地的声音,警觉细看,白裙影就在不远处,但很快又窜到假山后了。西门庄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跑,不想白裙影又窜出来,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躲入树后。他正觉踌躇,又听到有人踩地的脚步声,欲图细细窥察,忽然一丝白光从左面飞来,西门庄眼尖,急忙闪避,只听“当啷”一声,掉到地上,竟然是一柄匕首。
他心中惊怕,探头再看时,穿白裙的女子迤俪一阵,翻墙而去。西门庄被符咒镇住似的,梦魇一般呆了半晌,壮胆大喝一声:“女贼往那里跑?”暗想一个弱女子,应该不是他的对手,飞身追去,刚跑几步,被一团草绊倒,合扑倒地,只觉眼前金星乱飞,唇鼻破裂。
西门庄艰难地爬起来,坐在地上,抚摸伤口,鲜血淋漓。幸好只是皮外伤,不至于疼得他不能忍受。
华权慢慢苏醒过来,手摸额头,隆起一个包,一触即痛。他将麻酥僵直的双腿揉搓半日,腿脚才灵活过来。他艰难起身,踉跄着出了树林,借月光看见西门庄坐在地上,失神地擦着嘴鼻上的鲜血。西门庄见华权走近,怒道:“那个雌贼这般大胆?竟敢闯入本大爷府里来撒野,怕是不想活了!华权,你没事吧?”
华权战战兢兢道:“我没事。那雌贼不像到府里来偷东西的,像是要来杀人!刚才小的差点被她一石头砸死,幸好女人力气不大,石头只是轻轻擦过小的额头,把小的击晕了!半晌才醒过来。”
西门庄后怕道:“你说的没错,那雌贼是要来杀人,刚才还朝我挥来一把匕首,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华权惊讶道:“——匕首!”
西门庄嘱咐道:“快!我们回屋去!但别惊动了家里人。明早招集府里上下人,告诉大家到夜要谨慎小心,说有夜盗,不要说有刺客,以免大家担心。”
华权点头答应着。
接着,西门庄直奔明柳丝的房间,一路暗想:我究竟得罪了那路神仙?要致我于死地……先是杀死我兄弟,还把血沾到我身上,斧头放到我手里,做出我杀了于江大的假象。幸好那个白痴知县一向得到我不少好处,否则一定把我绑到衙门打个半死,关他十天半月,表明他为死者抓到了凶手,在百姓心中树立他清官形象!这样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难道制造这一血案的是刚才闪晃的女子?他为什么要杀我呢?即使她想杀我,在丽春院趁我酒醉的不省人事时,一斧头结果了我,没必要处心积虑做出我杀人的假象——拉我下水啊?这么说来,那个女子与于江大的死无关?或者是她看制造的假象没能迷惑众人,让知县抓我问罪,所以到晚进我府上来杀我?想到这,西门庄不禁从脚底凉到头顶——竟然有人要谋杀我!
似乎凶手就潜藏在暗处,他迅疾闪进明柳丝的房间……妇人正抽泣。
西门庄以为她看到了雌贼,惊吓得哭了。尽管他自己惊魂未定,还是上前安慰她,“怎么了?没事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偷东西的雌贼,她不会伤害人的。”
妇人听了,号啕大哭道:“当初我嫁过来又不图大官人钱财,自愿忠于大官人。如今遭人这般欺负。千说我杀了我亲夫,万说我杀了我亲夫!大官人还说她不伤害人,奴上吊的心都有了!”
“你说那里话啊?答非所问!”
“奴今早要吃饼汤,叫厨里周春娥做了奴吃,她就发火了……先骂了奴的丫鬟梅香,再到大娘房里数落奴,说奴霸拦汉子,当初在家里还毒杀了亲夫!”
西门庄不听则已,听了七窍冒火,要知道杀她亲夫——他也有份,加上今天遇上那倒霉事,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正想找人撒气呢!
西门庄冲出门外,到周春娥房里,把她从床上揪起来,拿棍尽力打了几下,打得她悲天怆地地哭喊。多亏了被惊醒的庄意娘听见,起来劝阻,才平息了西门庄的怒火。
西门庄泄愤后,回到明柳丝房里歇息,心情不好,和衣而睡,一夜未眼,辗转苦思何人要杀他?为何要杀他?妇人背对着他睡,一心思念有着美好背影的男子……眼下无奈嫁到西门家,且不能得到夫君专爱,还要受其他姊妹的气,不觉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