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想过很多种和另一个晓蕾见面的场景:比如她的记忆被篡改,和我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又如在她的记忆中我已经完全被抹去,相见不相识,两人如同陌路擦肩而过,但唯独没想到过是这种场景,这时看见她就像再次看见了那位我深深爱着的妻子,那个对我有着深深依恋的爱人。
一抬手、一投足、一个微笑,我仔细的感觉着这个晓蕾,讲话的习惯、和我一起处理食材时的默契,那不经意之间的一个眼神,时不时嘴角微微的上翘,她几乎和晓蕾就是同一人。
:“难道克隆人帝国没有对她的记忆进行调整?”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大块牛肉在我们两默契的配合下很快就架在了火上,我一边翻滚着一边在上面轻轻的刷了一层油,随着翻转食材的翻转,牛肉上不时有油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而晓蕾又像以前一样,抱着双腿坐在一边,像个爱恋中的小女孩,默默的看着我,偶尔捡起一根树枝,像她做过很多次的那样将火稍稍拨旺一些。
在医疗中心的停尸间外,在我确认妻子死亡的那一霎那,我知道我的心已经随她离去,空虚的心灵已经没有灵魂,心灵外层层叠叠的关起无数扇大门,最终这里将随着主人的离去而荒废。但眼前这个人仿佛主人般在已经关闭的大门外徘徊。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出事情的真相,我的妻子已经死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位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晓蕾拿起我递给她刚烤好的大块牛肉小声说道。
:“你不该来的。”我又架了几串肉丸在火上,琢磨了老半天仍旧不知该怎么措辞,最后才说了句这么没有营养的话。
在我的话刚一说完,立马看见晓蕾的朱唇向着某个角度很倔强的翘起,凤眼假装微怒的瞪着,这是晓蕾标志性的表情,但只对我一人使用,表示一定要知道答案。
看着她的表情我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一个叛逃者。”言下之意是你找到我却不抓,回去后会很麻烦。
右手却在地上捡起一根枝条在地上写到:“就算自己变成和我一样的叛逃者也不在乎?”
由于皮下植入微型窃听器的经常使用,我有些担心刚从医院出来的晓蕾是否也被植入,最终我和她的谈话被传到克隆人帝国,这才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你是我老公,帝国让我来杀自己老公就不准我和你最后道个别。”
晓蕾说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转悠了,鼻子轻轻的抽搐着,含着牛肉的小嘴始终没有咬下去,只有她噙着泪水的眼神在告诉我她在忍受什么,又是怎样一个倔强的女人。
:“他们呢,我们组的其他人还好吧。”
我嘴上说着,右手却拿着那根枝条犹豫了好久才,心灵仿佛又一次被撕碎,直到这时才最终确定晓蕾死讯,颤抖的在地上写下:“我的妻子已经死了,你不是她。”
:“都还好。”晓蕾下意识的答着,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呆呆的看着我写在地上的字迹,就连一贯平静的呼吸都变得粗重,我想她这时的感觉就是一个人突然被告知你不是你,只是一个替代品,是一个假的自己,自己的曾经经历、曾经的生活、曾经的爱人以及生生死死的承诺,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别人。
这时我眼中好像又来到了那个峡谷,满眼之内密密麻麻都是敌军,我把奄奄一息的晓蕾绑在背上,驾驭着金色的突击兽,如同一个杀神,全身连同胯下那架金色的突击兽都被血水染成猩红,残破的铠甲,脸上的鬼面已经被削掉一块,露出里面更加狰狞粘满血水的脸庞、就连突击兽头上的热能斧都已经被砍卷斧刃,但这只能说明之前的恶战。此时突击兽上四挺重机枪正在疯狂的咆哮着,速射聚能炮不断轰鸣,兽头上的热能斧散发着它特有的暗红色,而此时我就如同一个魔神遇神杀神,遇魔诛魔,心里只有一个执念: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峡谷,将晓蕾送到天堂之门的医疗中心。
:“你现在在禁卫军里名气暴涨。”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晓蕾的声音打断,不知道她刚才在想些什么,抬头正看见她两下抹去脸上的泪水,用树枝重重在地上写下两个字:“证据。”
:“是吗,由于禁卫军终于出了一个叛逃者?”
我嘴上就像在聊天一样无所谓的和晓蕾说着,手上的树枝却在画一副极为详尽的地图,关于天堂之门全自动医疗中心的地图,在那里我看见了一百个一模一样的我整齐的排列在营养巢中,在那个大厅营养槽的隔断中还有晓蕾,还有许多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但这些没让我下定决心离开克隆人帝国,画完后我在几个危险和重要的地方和房间都标上功能和作用。
:“不是,你知道我们是帝宫直属,第七旅是军方,本来帝宫的事就轮不到军方出面一直都是自己处理,这次不知怎的军方派出一个王牌旅追你,给你跑了不算还杀了几十人,这就让多年来一直在提军队改革的左相和右相有话说了,据说你这事都被捅到朝堂上了。”
晓蕾像说花边新闻一样的说着,左手嘴里慢慢的嚼着牛肉,就像是在品尝一个顶级美味,又像在回味曾经的味道,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我画着的地图,在我以前的第九组,她负责医疗后勤和前期侦查,我画的这张地图虽然极其复杂,依旧会被她完全记下,不会错一个地方。
:“看来我成为了一个十分有名的叛逃者了,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我宁愿是一个被遗忘的人。”
:“你是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从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你要实现这个想法好像难度比较大。”
晓蕾拿着树枝在我画的地图上一扫而过,将刚才我画的地图摸的干干净净,接着在上面又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知道她的意思,这张地图并不能说明一切,对于我这种逻辑性很强的人来说,甚至半个证据都算不上,只能算前提条件,晓蕾在向我要直接证据。
那天将晓蕾送到医疗中心时她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但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几处贯穿伤严重伤到内脏,不过隆人帝国一直宣称帝国的医疗极其发达,只要不是脑死亡全都能治好,确实每年总有那么些幸运儿被治好,以此来证明帝国的宣言。
在我玩命把晓蕾送到医疗中心后,看着医疗机器人不急不忙的把她往里推我就火大,但也知道没什么办法哪些机器人历来就是这样,只是脑海里不停的闪烁着营养槽里那一百个排的整整齐齐的晓蕾,哪些画面时快时慢不停的跑动着,如同中了魔咒挥之不去。
我跑到家迅速换上潜行装后从医疗中心的另一边摸了进去,当我隔着房间透明的玻璃墙看见她时,手术已经完成,她就像一个新生体,皮肤白里透红吹弹欲破,没有一丝伤痕,安静的睡在独立的玻璃槽中。我趴玻璃墙外微笑的看着里面,还没庆幸自己总算回来的比较即时,却发现我在她身上做的记号没有了,那是我和她在确定关系时的一个小小的约定,在互相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对方身上做个记号,用来确认对方没有被调换,本来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这时却让我如同遭遇晴天霹雳。
慌忙之间我找到医疗中心的停尸间,不大的房间,横七竖八的尸体胡乱的扔在一起,堆成小山样的尸体最上面就是晓蕾,连战斗服都没脱下,还是我送来的样子,她根本就没有得到救治,像个垃圾一样的扔在这里,我的世界一下就坍塌了,灵魂随晓蕾而去,世界不再是彩色的,发现自己信仰并付出鲜血的骑士精神和无比忠贞的克隆人帝国原来只是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