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着“魏县大碗菜”牌子前,笃笃笃的马达声熄了火,我很不情愿的随着他下了车走到一张椅子上。他点了两碗大碗菜还要了两个馒头,他问了我几句学习的事情,主要是成绩还有排名。张信已经连续好几次都是班里第一,我一直在第二的位置,我不愿意开口但是也不能隐瞒。他安慰我,不过也只会说“没事”两个字。然后他跟我啰嗦了一大堆不知道从那里听来的要劳逸结合的理论,要我多休息,不用担心学习。我有点恼了,我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你提醒,为什么不叫我妈妈跟我姐姐来,跟他一起吃饭感觉好别扭。我只是心里想,没有说出来。我故意做出夸张的样子,用力的点着头,“嗯嗯”的表示同意。我尽量不说其他任何话,免得又引起他一顿没来由的胡言乱语。多米,如果不是多米的事情我不会这么恨他。
“嗯,有肉,给你。我吃菜就行”大碗菜上了之后,他立刻抄起筷子在他碗里的肉夹起来放到我碗里,还仔仔细细把菜都翻了一遍打算把所有的肉都放我碗里。把我的碗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够了”我厉声叫起来,他手里还夹着肉正要往我碗里放,被我一喝停在半空,然后慢慢得试探性的又放到我碗上。“你也吃点吧。”我没有叫他老爸,已经很久没叫过了,上次打碎了一个碗,他打我后脑勺一巴掌后我就决定不叫了。
他拿起一个馒头递给我,我接过馒头巴拉着碗里的菜,我不想说话,我简直烦死了,头痛欲裂。我好没出息,我成绩差,我因为这个还决定以后不跟张信一起吃饭也不主动跟他说话,我把他视为敌人了。我还差点跟另一个室友打了一架,因为他在我睡觉的时候小声得跟另一个人聊天吵到了我。我像猎豹,一直疯狂的豹子。
老爸一边吃饭一边跟我聊天,他碗里只剩了白菜跟粉条。即使他看出来了我不怎么愿意打理他,他还是说个不停。他现在做的工作是伐木。在我差不多上初一的时候我们家就不再卖猪饲料了,因为养猪挣不了钱,农村已经没人养猪了,所以我们卖猪饲料的生意也就跟着干不下去了。2002年那段时间,农村忽然兴起了大规模的植树活动,一辆辆的大卡车把杨树苗运到了农村,响应政府号召,农村里掀起了种树的高潮,很多良田一下子也变成了成片的树林。其他犄角旮旯也都被填上土开始种树。已有的树也被刨掉了换新苗,真是轰轰烈烈。这种时候伐木也成了很热门的职业。我们村子的男人都三五接结伙的干起了伐木的生意。老爸原来想跟叔叔一起干,叔叔那边很挣钱每天能挣200多,可是叔叔不肯带他,嫌弃他肥胖影响干活。他就跟其他几个人合伙,开着三马车各个村子去收购,有卖树的他们就尽量压低价格买,然后再把树锯下来,按木头厂的标准截成一节节卖给木头厂。虽然干同样的事情,可是很奇妙的就能把人分出高低。老爸一天有时候赚30,有时候赚50,有时候一分钱都没有,而叔叔那边却很挣钱。这种事情干了差不多有一年,后来改革开放的风潮进一步吹进农村,在家挣钱已经不能再养活一家子了,老爸跟村里很多人一起从农民变成了农民工。农村成了一座空城,几乎只剩下了妇女、儿童和老人。
老爸说他今天没找到活,一会吃完饭还要去县城周围的几个村子转转,看有没有卖树的。最少也要把油费赚回来。我没有说话,把肉菜和馒头吃的干干净净,付账的时候后他给了服务员一张10元的人民币,服务员没有找我们钱,原来那顿饭10块钱,怪不得那么多肉。我们吃了饭,他摇开三马车发动机,然后把我拉学校。我下了车,他跟我说要多放松,我挥挥手跟他道别,他看见我挥手很开心脸上又堆满了笑。我赶紧闪进了学校,回过头他已经开车走远了。
还没到3月,梨花开得格外的灿烂。魏县是鸭梨之乡,在学校外就有大片大片的梨树,站在宿舍楼望去,漫漫一片都是白色的梨花。阳光照下来,茫茫的花海,淡淡的幽香。柳树树也长了柳絮,长长的枝条挂满嫩黄色的柳芽,柳絮在空中发来飞去。一切是多么的美好,连大蚂蚁也从冬眠中醒来,开始忙绿,搬运从桌子上掉下的饭粒。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校外,我想在我活不活得过这个春天。我熬过了初三的上半学期,现在是初三的下半学期了。有一次我上课的时候我看见大大小小很多人拿着棒子要砸我,然后赶紧闭上了眼睛,然后就没有了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头很重,老样子的痛,耳朵像进了水,屋外吵杂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躺在一张单人床上,紧挨着床的是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外是窗户,床的另一头是一块白布拉的帘子,想了想就明白了自己现在躺在学校的医务室。帘子另一处是看病学生的吵闹声。我拉过被子遮住自己,两行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在床上安安稳稳的,从来没有这么舒服的躺了2分钟,然后意识到我该回教室学习了,就努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起了床发现右手有点痛,但不是很明显,看了一眼才发现有很大一块淤青,模模糊糊好像记得刚才自己晕倒了,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右手撞到讲台上。不知道谁把我送来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出了医务室,医生看到我,急忙叫住了我然后给我了一张收费单,让我把钱交了。18块钱,我摸摸口袋,外边的口袋只放了7块钱。然后我退回了医务室的隔间那里从内裤里拿出100给了医生。我在上高中前都是穿老爸的内裤,虽然有点大,但是方便,内裤上有个拉链口袋,平常可以贴身放钱,不用害怕被盗。老妈每次给我钱的时候我都是放内裤的口袋里,硬邦邦的有些难受但是也没办法,每次拿出来的钱也带着一股尿骚味。我给了医生钱走出门,天已经黑了,但是还没放学。我回到教室,没有人注意到,我回到座位上,张信想跟我说什么,我也没有在意,之前做题的试卷还明明白白的放在桌子上,我趴在桌子上继续做我的试题。
我跟张信还是同桌,因为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同桌。以前我们两个挨一起,我们两个旁边都是过道。初三下学期以后这个排座位的方式就变了,因为退下来一些复读生,班里人多了,现在变成了3个人挨一起。以前班里是4个过道,现在只剩下了两条。张信在中间,他左边是我,右边是另一个个子不高卷头发的男生。有了新同桌,而且那个人还很崇拜张信,所以他俩关系很快就好起来。他们一起吃饭(买石头饼)一起讨论问题。我名正言顺的被孤立了起来。从初二我跟我张信认识以后,我们之间一直有成绩的比拼,但是关系表面看起来还好。从我生病以后,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张信的成绩已经雄踞班级第一,我则一直都是第二。成绩不再交替了,我的心情更加焦躁,开始猜疑各种原因,我们友情变得像踩钢丝。我们友情决裂的爆破点我买了一一本邯郸市历年中考集锦,张信不舍得买就没买,他经常找我借,借了几次我就不想借给他了。有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他又是第一,他找我借我的试卷,那一次我拒绝了,说我不想接,没有说理由。他以为我是开玩笑,可是我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张信前面的同学听到了就开始奚落我,说我小气。张信在班级人员很好,不像我。我一气恼,把张信要借的那张中考试卷撕得粉碎,然后盯着他们一抬手把试卷丢进了垃圾桶我。张信没有说什么,也不看我,就继续做他的习题。他前面的同学却还在嘟哝。我一巴掌拍到他桌子上,声音在教室响起,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他也不絮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