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圣皇朝丙申年,京城街道,锣鼓震天,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瓣,街道两边的商铺都被红绸附着,迎亲的轿子每到一处便漫洒金钱,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只见迎亲队伍最前方,一人身着红装戴着大花,脚蹬流云蟠龙靴,手戴象牙白玉扳指,只一枝青玉簪子束发,光是背影,就有着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有外地人士不知是何人娶亲,竟是有这样大的阵势?
“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这娶亲之人啊家世显赫!”饭馆小二笑其不知,便要将这惊动皇朝的娶亲之人说上一说,“不说其姑祖母乃当今太后,其祖父是威武老将军,其父乃戍守边疆的嗜血大将,其……”
“你这还不叫不说?得了,小哥你别听他瞎扯。”另一挑扁担的货郎抢着话,“不跟你多说,看到马上这新郎官儿没?这人叫凌肆!”
“凌肆?”这外乡人像是有诸多触动,随即想到了什么,“那,那,那坐在轿子里的,不就是凌肆的本家妹妹吗?”
“什么本家妹妹?”那不满被货郎抢话的小二抢声道,“那凌氏九兮本就是孤女,被认领到凌家嫡系的,人家夫妻两个不过是出了五服的同姓氏的有缘人罢了,那凌家本就注重血统嫡传,怎么可能让嫡亲叔辈妹妹下嫁于自己的堂哥?”
一时间锣鼓声震天,盖过人们讨论的声音,就连皇城的擎天钟和万民鼓都敲响起来,皇城中人无不是与荣共焉,这擎天钟和万民鼓可是从开国至今,第二次响起,凌氏满门忠烈,虽然有皇上太后要给其母族长脸的成分在,但是那擎天钟和万民鼓为凌氏一族奏响,在百姓心里也是应该。
京城凌府占地近千亩,亭榭楼台,假山璧树,红墙玉瓦,桃树十里,隐隐绰绰间,一间精致的琼玉小楼露了出来。
“九兮,你怕什么?”凌肆一袭大红色的龙纹喜服,眉眼俱是笑意,嘴角上扬,掩饰不出他今日的好心情,“你不是从小时候就要嫁给我吗?今日如愿,怎么倒紧张了?”
“四哥,我怕老祖宗对我不满意!”凌九兮笑脸紧蹙,颇有些烦恼,“你还笑话我!本来就是我小时候的玩笑之语,你,你!就是你抓住我不放的!”
“我的好娘子,都是为夫的错!为夫等你等的好辛苦!”凌肆抱住凌九兮,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就在身边,再也忍不住,便狠狠擒住要开口的小嘴,将凌九兮开口的字字句句吞咽其中……
红罗纱帐印出一双人影,龙凤喜烛滋滋的,似乎燃烧到黎明。
夜色渐阑珊,弯月尚未退。
凌九兮身上再不见刚刚欢愉留下的痕迹,拄着手肘注视着凌肆的睡颜,眉眼再见不到平日里的柔顺,眼里的温情亦是不见。
“为何醒的这般早?九兮,你知道的,娘不需要我们请安。”凌肆眉毛一挑,抱住了她,又默默诉说着情话,“你不必多想,便是家人不认我们又如何?我们总归是他们的亲人,他们是我爹娘,也是从小真心疼你的嫡亲伯父伯母,你不必担忧,一切总归是有我的,我们过些时日便返回凌坛山……”
“四哥,你错了!”凌九兮微笑的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舍,“梦该醒了。凌坛山早就不见了。大伯父死了,大伯母也死了,五哥七哥,连八姐都死了……”
“你说什么?”
“就连你,早在武圣皇朝甲子年七月二十七那日,也死了。”凌九兮伸出右手摸着凌肆的脸,无奈道,“武圣皇朝甲子年七月二十七,那时祖父早就练成移山阻海,天现异景,季落雨协同其好友回归我凌氏,频频向祖父贺喜,而后我凌氏族人便在季贼领过来的修士下,被天雷劈死,纷纷成沙,而姑母在京城夺权,惧怕修士神通,见死不救,凌坛山终覆灭!而七岁的我刚巧生病,被你送往山下治病,故而,凌氏一族只有我活了下来。”
“九兮,你又做噩梦了!”凌肆手掌抚上凌九兮的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那些是你做的噩梦!我们大家都活着,而且,我们排除万难,也在一起了。谁说兄妹不能成亲?傻九兮,纵然这一世我们争权夺利,被世人不容,可我仍会让我凌氏昌盛。若是你我血统生出痴儿,我们便不生孩子,待到凌氏退隐,我们两个终此一生,去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是吗?四哥,我承认这样的梦的确是我这三百年来,最深最深的渴望!”凌九兮摩挲枕边人的眉眼,眼里噙满泪水,“四哥,即便小九知道你是假的,怎么也不忍心伤害你呢?”
“九兮,你胡说什么呢?我们这一世多好!”凌肆想拥住新婚的妻子,却蓦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掩盖住眼里的恐慌和忌惮,仍不死心道:“这样多好,我们祖父不必死了,季落雨也没出现,姑祖母也没有被权势所迷恨上凌氏,我活着,小七小五小八都活着,我凌氏一族大家都活着,不好吗?你看,我将你儿时的嫁给四哥玩笑话都变成现实,多好啊!”
“是很好!你的确给了我永远难以实现的美梦。相比于金丹,筑基,元婴,这次的幻境,你的确费心了。”凌九兮皓腕一挥,便将昨晚脱尽的红纱再次附在身上,不再看床上不能动弹的心魔,“你为了给我布局,竟然连时间规则都没动,岐,你真算得上用心良苦了。”
“灵柩真人,我连时间规则都没动,你沉迷幻境十七年,外面的时间便过了十七年。这样你都能觉察出来,果真是厉害!”凌肆也不再装作凡人,红衣自附于身,风流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只不过,我竟不知你何时看出来的?”
“一开始本尊者并不知道这是我的渡劫梦境!从儿时长大,凌坛山的一切的确让人怀疑不得。”凌九兮双眉微挑,跟对方相似的眼睛里充满的戏谑,“不过,你扮作肆哥,叫我九兮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假的。肆哥从不会叫我九兮!”
“哦?是吗?不是灵柩仙子结婴,我竟都不知道,仙子的心原来也是如此不堪,对自己兄长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幻化成凌肆的心魔,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啧了啧嘴巴道:“啧啧!可怜了那在落霞宗为你痴痴盼盼的大师兄,原来,我们的灵柩仙子心里面原来竟不是这位,我就说嘛,你的眼光怎么可能那么差,那大师兄是个瘸子废物,可怜他入困境,竟还天真异常,委实也算是个人物了。哈哈,最最可怜的还是我,被你金丹时与你那柳烛师兄的往事梦境所困,不晓得你的心上人竟是自己的哥哥,呵呵!”
“嫁给肆哥,不过是我六岁时,家里人哄我不哭闹的玩笑话,只不过我凌氏灭门太早,嫁给四哥,这才成了我的执念。”灵柩双眸更加清明,灵台陡然一亮,识海不再沉静无波,手尖一阵青光闪烁,臭气浓烈,不多时,一只类似于人间女子香囊之物出现于手上,灵柩尊者双眉舒展,眼波妖邪,很是正经的开口道,“岐,终究你又圆了本尊一场美梦,我便再送你一场机缘,也算全了你的情!”
“凌九兮!你个假慈悲的婊子!”心魔岐记起灵柩突破元婴后,借助雷劫,把自己扔到九幽炼狱之地五百多年,还TMD美其名曰“送君一场机缘”,要不是他是伴生心魔,与凌九兮相生,只要她一突破,他便可以呼应天地规则召唤,不然,他早就回不到修真界这片美好的大陆了,越想越激愤,越激愤越止不住自己这张破嘴,“一个时辰前,你还和本公子缠绵悱恻,还心肝宝贝的叫着本公子,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