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越想越奇怪,家里来客人了。是一个工学院里退休了的女教师,跟我妈一样,喜欢玉,听说我妈购进了三个玉镯子,非要到家里来看,此处注意:是三个,不包括我25元那个。我妈倒是客气,直接请进了书房。我不情愿的关掉电视,去厨房斟茶倒水准备水果,直听见屋里传出两个女人啧啧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夸赞玉好呢,还是夸赞我妈会降价。
等我进去,那女老师一眼就看到我手上戴着的那25元公交车费。“也是你买的?”她问。
“是啊。买给她戴着好看。”我妈说。
那中年女老师拉着我的手,“这玉给小姑娘戴着就是感觉不一样啊。不错不错。”
“哈,小姑娘嘛,就好一漂亮,不讲究档次不档次。”我妈这谦虚里带着点自我找台阶的味道。
“取下来我看看。”
我说:“取不下来了,我举着你看看吧。”
……
那老师看了一阵儿,吃了一惊,说“哇,大手笔啊,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这个玉,老坑玉啦,你看着成色、这水头。啧啧啧”
我妈这下有点恍惚了,哦?她也凑近来一看,皱了下眉头,然后举着我的手,对着灯光又看了一下。“吖!这玉变了!”
我一听:“啥?”
我妈说:“我买的那天,没有这么好的成色啊,这,这,怎么怎么?”
那女老师说:“嗨,人养玉玉养人。你女儿跟这玉镯子有缘啊。”鉴玉的人,都常说这句话,意思是谁眼光独到,看到了这玉的独特价值,低价买入,待雕琢好了成了珍宝,就成就了人玉之缘。另外玉戴久了,通了人性,主人身体好,它也跟着好,主人身体差了,它就牺牲自己的姿色滋养主人,所以玉的好坏强求不来,都要随缘。
我妈踟蹰了一下,不说话了。
晚饭前,那女老师走了。我妈拉着我的手拿着电筒又来来回回照了好久。“不对,不对,就是变了。我买的时候,没有那么通透,光泽度也不高。”我觉得好笑,难不成我是玉神娘娘脱胎转世啊?一块25被硬我戴得价值翻了好几倍。姑娘我一只强有力的左手膀子,拉动了多少投资品市场的净产值啊。
到了晚上,我自己也开始觉得奇怪,自从戴上这镯子之后,我每夜睡觉都要起夜。仿佛间总是梦见一个小姑娘,晃着拨浪鼓非要跟我玩。我捧着玉端详,突然觉得好像一处记忆比较深刻的黄绿色瑕疵确实有些淡了,对着灯光,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与那深绿色瑕疵相接的一些天然冰丝状纹路也有些淡了。我对着光照着瑕疵看,总感觉天然冰丝状纹路有些异样,仿佛是一个什么字~~~弯弯折折的。一个怪异的想法涌上来:“巧——巧妹儿!”瞬间吓翻了。
完了,这玉,怕是冲撞了古人了。
十岁的时候,我在爷爷家住,曾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个乡野故事。说是玉随人性,不可乱戴,特别是古玉更是难养。古时候,玉都是一个孩子刚出娘胎家里就给配上了的,跟了主人一辈子,庇佑主人一辈子,待主人死了,还要一同随葬。那时候富贵人家不多,玉的开采量不大,加之中国人当时还尚有鬼神之信,一般不干刨土倒斗儿的勾当,基本戴的都是新玉。只是,后来古风凋敝,民间官家纷纷干起来刨人祖坟的脏事儿。北洋军阀横行那会,一个阎锡山在山西就不知道刨了多少户家坟,把随葬品卖到国外去换洋枪大炮,用来打自己中国人。
那会儿,有个洋人买办,是个中国通,喜欢中国的一切,书法、国画、古琴等等,纳了四房中国姨太太,尤其喜欢中国玉器文化。孙传芳为讨好他,特命人送了一方古玉,听说原是当年慈禧太后送给彾界大王金少山的一方翡翠帽正。那洋孙子收是收了,就是没有自己戴,招了个戏班里唱曲的小生日夜负责戴着,但不知怎么的,那小生从此以后就越发唱不了戏了,总是双腿犯软膝下无力。孙传芳听闻,“吖,莫不是这翡翠大有来头?毕竟是宫里传出的东西。”好听戏的人都知道,金少山,花脸名角儿,身材魁悍,脸庞饱满,嗓音浑厚,音量震耳,可谓黄钟大吕。当时在京剧领域无人匹敌,拿手好戏《法门寺》、《御果园》、《李七长亭》、《盗御马》,在上海黄金、皇后等剧院红的是山崩地裂,时人称之“金霸王”。可后来不知怎么晚景悲凉,贫病交加,死的时候,只一长衫裹身,因为其死前就已经言状古怪,病不可医,时人都说是他服食了鸦片。孙传芳琢磨着,估计不是鸦片,一个吃开口饭的戏子怎么会碰鸦片,那不是自砸饭碗吗?难道是给这方古玉克的?孙氏毕竟是一位铁马倥偬的军阀,狂妄自大,不信一切煞气,偏就把这玉从那洋人那儿又请回来了,拿出自己平日用的一把短刀和一把德国勃朗宁手枪,同这玉一同锁在了一个匣子里,摆在书房中,说是以阳镇阴。后来,后来,孙传芳从此厄运不断。
1928年2月12日,张作霖任命孙传芳为山东督办。4月,南京国民政府发动第二次北伐,孙军节节败退。4月30日,孙传芳渡黄河北逃。6月3日,孙通电辞职。此时他的部队仅剩两个师退守天津。15日,孙传芳的部队不愿出关而向阎锡山投诚。孙传芳的武力至此荡然无存。孙传芳逃到沈阳后,寄于张学良门下,任毫无实权的东北保安委员会委员。1934年4月,孙在天津组织佛教居士林,自任理事长。1935年11月13日,被女侠施剑翘枪杀于居士林佛堂之中。蹊跷就在,一个弱质女流,听说还是个小脚,怎么就避开重重警卫,杀死了一个时政要员?恰恰还用是一把勃朗宁手枪?这事儿被越说越神,但那方古玉却失踪了。
我想着想着,越想越怕。想到这玉戴上去时候顺溜之至,可脱下来却如此之难。真有点欲哭无泪……
暗下决心,一定要弄清这玉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