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了要打电话,分手了还是要打电话;痛苦的时候打电话称之为倾诉,愉快的时候打电话称之为分享,有人在电话上卖身,有人为了电话卖肾,愤怒的妈妈砸开中学生女儿的房门,大吼:“又在煲电话粥!”。两口子离了婚,老婆在法庭上哭诉,三年都不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一个电话在现代人的生活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在痛苦的时候打长途电话,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错误,灵璧在自己那四肢不全的“表白”中受了伤,足以让他惆怅好长一段时间。
amy拒绝了自己,虽然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勇气说出来。但是灵璧认为amy肯定是知道他那半句话想说什么的,像她那样漂亮的女生从来不缺少追求者,应该从灵璧心头一动她就知道他要对她说什么,她绝对洞悉男人的想法。高手过招,冥想之中即可见招拆招,流血五步。现在,灵璧坚信自己被amy“杀了”;再说灵璧一向自认为是一个含蓄高尚的男人,那几个字说出来略显矫情。
灵璧心结颇深,郁郁寡欢,只好将自己的苦闷向高中挚友hyman诉说。Hyman白白瘦瘦,高一的时候和灵璧一样孤僻,鲜少和班上其他同学交往,所以和灵璧一样因为被人诟病“傻b”而受到班上一半以上男生的抵制。两人有很多共同点,比如两人都坚信只要他们兄弟背靠背,可以解决班上那一群敌视排挤他们的男生,两人同时把《第一滴血》系列老电影奉为神明,热衷于变成魔鬼筋肉人。两人都喜欢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在数理化课堂上享受奶油味瓜子,两人都容易在数学课上倒头大睡,流一课本口水。在饮食方面,两人亦颇多投缘,太辣不吃,有毒不吃--这就排除了高中食堂的大部分食物。食堂服务员态度不好的不吃,要骂。被人欺负的亏不吃,要打。晚餐不吃--跑到操场上练双杠,然后比谁的手上茧子厚,谁掰手腕能傲视群雄。
当然两人也有很多不同点,首先是肤色,灵璧的肤色,像是一只橡木桶上涂满了厚厚的一层蜂蜜,虽然肚子里有醇香甘厚的葡萄酒,但是没有人观后有食欲。但是hyman的肤色,是怎么晒也不黑的那种,他尝试了各种将自己的肤色折磨黑的方法,但始终以失败告终,最让人接受不了的在他集中动作的那段相对较黑的时间过后,黑色褪去后那种对比鲜明的白皙,就像是酒色过度的遭辐射的办公室一族,看上去极为****,惊心动魄的美!其次不同的是,hyman不是一个风流的人,但是身边却时时刻刻有好几个女孩在为他争风吃醋,灵璧尽管风骚满腹,却门可罗雀,只好将无限的热情寄托在诗歌上面,高一高二的数学课上,成诗累牍。
hyman家境不太好,没钱给女生们买小礼物,只是长得帅对人好而已。大学之后,hyman无意之间又迅速占领了一群男生中对异性统治的高地,学校里面的众多女生都对他痴迷不已,投怀送抱,以至于相互之间倾轧设计,好似后宫剧一样。Hyman落花无意,怎奈流水太多情,对于女生之间这种明争暗斗苦恼不已,向灵璧电话倾诉,自己被当成男朋友太多人次。灵璧开导说,有一个方法让她们都离开你,自宫毁容!Hyman担忧地说,去你妈的,你不懂,这不单单是肉体层面的问题!
Hyman打电话向灵璧倾诉的主题是怎么样让那些女人离开他,灵璧总是积极出谋划策;现在灵璧向hyman倾诉,怎么样让自己免遭被一个女人离开的悲惨命运,hyman就没有灵璧那么够意思了,他毫不客气的说:你就是一个喜欢自作多情的脆弱小男人!灵璧对hyman此种行为深感残忍,自己像是一个被正义的子弹击穿脸颊的“皇军”士兵,一个老相好的歌伎没用她温存的嘴唇,却用了一把精制的盐!
灵璧经过一番精疲力竭的辩解,依然无法驳倒hyman的理论,最后没办法,他只好不甘心的挂了电话,倾诉明显没有起到灵璧预想的效果。他走到阳台上,抬头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hb是一个煤矿城市,不知有多少女人,被煤矿变成了守着残椽破壁的寡妇,被煤矿变成了守着lv包、守着法拉利车的活寡妇,连天上的星星都被迷得不清不楚了,这城市是这样的残酷!
片刻hyman发过短信来:“我帮你查了一下电话费,花了50块。”灵璧眼珠子快掉了出来,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只有600,感情失败的痛苦瞬间转化成财产损失的痛苦,其痛相当!
大家还没从新学校、新生活各种令人兴奋的小桥段中清醒过来,按时被禁锢到教室里的日子又来了,这让刚从高中生活里解脱出来的灵璧惊恐不已。玲玲依旧是独来独往。而和住在对门经济学专业的一众同学斗牛、练扣篮是高个阿信课余生活的全部,“他起码知道自己大学生活里该干点什么!”灵璧不无敬佩的想。他和梁泽科就比较无聊了,偶尔看看小说,见许多同学在食堂楼上的网吧日夜奋战,又觉得太堕落。只好大部分时间危坐学阴阳家,“谈天衍”,灵璧跟着徐松岩和詹岩去上过一次自习,结果重演高一丑态,半个小时不到昏昏入睡,醒来时英语书已经被口水湿透,只好又花了1块钱买一包纸巾,吸擦并用。自习半天,觉也没睡好,无甚收获,反而支出一块钱,从此之后灵璧再也不干这亏本买卖。
上课也被灵璧视为极其无聊的一件事情,政治经济学教授太老,社会学老师太娘!且均不知所云。政治经济学教授头的四周一圈白发,光明顶雄踞正中,统领四体五内。这般炎热的天气还穿着一条西装长裤,看那布料挺厚实,脚踏一双干净的布鞋。年龄上决定了该教授不可能和学生抢女朋友,看这不苟言笑的性格,也不像另外一些花里胡哨的大学老师,灵璧想,看样子大学里面还是能找到专心治学的知识分子的。教授的身影顿显伟岸,颇有威严。
只是老师在灵璧这样的学生眼里的威严保质期极短,老教授不能和大部分外省同学正常交流,他用一口正宗的hb话讲课,詹岩每节课都认真的做课堂笔记,有时也难免面有难色,他说,这是解放之前的hb人说的话,如他这一辈的hb人已经在口音上做了许多修正。那本教案看样子也像是从解放前幸存下来的古物了,纸质变成了深黄色,绝对是老教授亲手写的线装本,翻页时纸面已然无法哗然轻响,而要用手托着纸面主体搀扶过去,每次翻页老教授都嘴角含笑,仿佛翻阅着一块学富五车的豆腐般小心翼翼。“他正穿越了时光的云烟,在字迹之间想起了自己执卷求索的那些年代。”灵璧如是说。
灵璧是个完美主义者,一看那教案,正好迎合了自己不想听课的初衷。尽管老教授得窥龙象真经,讲的天花乱坠、宝雨缤纷,怎奈没有学生拈花一笑,教授在讲的兴致勃勃时下面无故尖笑的学生倒是不少,惹得老教授叹息、鄙夷、怒目相向。学生们坦然应对,该忙啥忙啥,456诸君子和王杰、以宋凯为首的454的几个人长时间相互占座,将书摆成长阵,“雄踞”在教室的最后两排,说雄踞也许很不贴切,因为他们的坐姿一般是上身几乎前倾到桌面,免得动作被教授发现,形容猥琐得很,毫无“雄姿”可言,这样一排相邻的几个人狼狈为奸,娱乐方式层出不穷,清谈人生理想、游戏攻略、以至于看电影、斗地主,只嫌课堂90分钟不够用。
社会学老师简直让灵璧感到愤怒和恶心,虽然他除了娘一点之外,并无它虞。只要一看到他走进教室,灵璧就愤怒的兴奋不已。老师拿着一条厚重的毛巾擦汗,平时就搭在肩膀上,灵璧觉得这番打扮实在是有辱师范大学的学风,要是哪一天在早餐摊上猛然遇见这副毫无学者风范的打扮,只怕要禁不住捋袖大呼:“小儿,来二两烧酒,一笼汤包于爷消遣。”
社会学老师每次在讲台上站定,都要将毛巾对折数遍,轻轻地将脑袋上各个方向的汗珠擦拭干净,动作小心翼翼,唯恐弄乱了两鬓留长搭到头顶的毛发。做完这一切,长长舒一口气,这才开始板书讲课。灵璧上课连近视眼镜都懒得带,因为板书的无一例外恰巧教材上都有,读教材就知道黑板上写的是什么了,而且原文比板书更详尽,既然是这样,灵璧索性拖起大笔,一次性将教材的黑字加粗部分全部画线,以备日后饕餮,与非重要领域隔绝开来,仿佛柏林墙,分而治之,与我莫干。完工后即没有听课的必要,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去。社会学教师最让梁泽科鄙夷的是,他满怀期待的等到讲“社会学与两性研究的交叉运用--性社会学”这一章的时候,老师居然公然无视之,不动声色的跳过不讲,直接进入下一章,“什么大学教师呀,没有职业道德,心理阴暗,年过半百尚不能正确看待两性关系,这样的课不听也罢。”梁泽科大为失望。
灵璧在一边哑然失笑:“人家在两性关系比你理智,人家可是已经生儿育女,我们到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
各个系相继在学校四圆广场举办迎新晚会,经济系的晚会早早的办了,灵璧作为学生会干事,只记得旷了不少课抬了不少展板,锻炼出不少的肌肉块,灵璧没有节目,遂无甚趣味的忙完晚会,心里面最惦记的,还是10月1日音乐系的晚会amy的节目。
时间虽然过的不长,但是灵璧被撒盐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这段时间灵璧一直没有和amy联系,amy偶尔会不会也想到我呢?哪怕只是“偶尔”?灵璧心绪如潮,忍不住拿起手机,想写条短信,转念一想,自己似乎被人厌恶,再装作还是朋友的话,是不是很卑微很可笑?自己从来没有去巴结一个讨厌自己的女生的天分。又一转念,自己好像也没有表白,只是当时的空气有点尴尬,仅仅是尴尬而已,离宣判死刑还有很大的距离,也许是自己多疑,于是终于将这条难产的短信发了出去:“hi,还记得我吗,我能10月1日去看你的演出吗?”
发出去之后,灵璧觉得自己这条短信简直是愚蠢透顶了,说的全是废话,“hi,还记得我吗?”不到半个月,没必要搞得像是失散多年一样,是自己太矫情了。后一句更是狗屁不通,去不去看演出本来就不关amy什么事,好比你13岁迎来了来势汹汹的青春期,你问你们家邻居,我今晚能发育吗?是一个道理。灵璧被自己的妙喻惊住,装作若无其事的等待amy的短信。
她回过来的,也许就几个字吧,还是根本就懒得回?灵璧悲观地盘算着。过了许久,那该死的手机果然震动起来,出乎意料的是,短信还挺长,amy问:“为什么你们男生都喜欢用自以为是的爱情去结束原本很美好的友谊,你做错了,你还没意识到吗?”
本来她就给灵璧的行为下了定义“你做错了”,让灵璧怎么去回答呢?灵璧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自以为是的爱情”,虽然后来他不得不承认,但是当时他就像坚信自己的脚绝对不臭一样,坚信对amy这份“深思熟虑”的感情。灵璧又被伤了一次,但这次稍有欣慰,起码amy将这件事情定义为“原本很美好的友谊”,一悲一喜,灵璧再不知作何回答,只好删掉短信作罢。
10月1日那天晚上据说四圆广场上音乐系的晚会规模很大,艺术系的晚会和其他系当然不一样,灵璧没有心情去看,干脆坐在网吧里戴上耳机,隐约传来的音乐声听不见了,只有电脑里砍杀的声音,更不用担心可怕的《老人与海》冲进脑袋里又来蹂躏一番,一心一意打了几小时电子游戏,稍稍平复下烦躁的情绪。从网吧出来的时候两眼金星纷飞,脸上像蒙了一层猪油。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下课的学生向宿舍浪涌而去,灵璧混在其中,身边时而一群男生夹着课本大步抢过,雄浑的“男子气息”席卷而来,时而女生们带来的香风阵阵,那些大三大四的学姐们在人群里几乎一眼都能分辨出来,在灵璧眼中,她们的穿衣打扮、气质形象已经接近“女人”,迥异于那些大一的“女生”。时间这么快,这些比自己也大不了一两岁的女生都摆脱了稚气和青涩,努力向妩媚靠拢。灵璧也搞不清自己现在到底算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男生,他从来不穿让自己看起来假装很成熟实际很恶心的西装和皮鞋,但他又觉得自己能谈一场大龄青年应该做的刻骨铭心的恋爱了。他脑袋里乱成一锅粥,捱着步子往宿舍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