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母子估计也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在餐厅里叽里咕噜的在用意大利语聊天,我在厨房一个人折腾得也是不亦乐乎。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和我有关,因为只见文妈妈马蒂娜眉飞色舞,时不时的朝我的方向看一眼;有的时候文森佐在闷声说什么,马蒂娜又面露忧郁,隐含关切的看我两眼,然后再拍拍文森佐的肩膀。
本来要做的东西就很简单,又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没多久晚饭就好了。别看人家文森佐不做饭,不仅厨房配备得很全面,这餐具也颇讲究,很有文森佐的气质,全套白色古瓷黑色勾花的碟子碗,各种大小各种形状,我估摸着这一套下来要近千欧。好餐具除了自身的设计好,手感好以外,最大的好处就是,把做好的食物放进去,即使本来做得样子一般,但有了餐具的衬托,卖相就会好上几倍。
所以,当我这四道简单的饭菜用文家的上好餐具装好,一列摆到餐桌上时,连我自己都不禁慨叹还真是很有气势。马蒂娜自然是先看样子就赞不绝口,说我做的东西很有大家风范,然后看看几道菜,又夸奖我营养搭配好,以后我的家人的健康很有保证云云。我心想文妈妈呀,你替我想得还真是长远。
菜好不好吃,当然还要真的尝了才知道。说实话,我也做过不少东西,请过不少朋友吃饭,但是今天给文森佐和马蒂娜做,我还真有点紧张。本来一个对事事向来高标准、严要求的文森佐就够我担心了,又弄出个更高级别的文妈妈,让我接受检验时怎能不紧张。
还好,我在临时准备的食材和调味料面前没有发挥失常,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水准,让我赢得了文家母子二人的双重称赞。文森佐也面带惊喜的看着我说:“只是听说你做饭做得不错,没想到竟有这种水平。幸好你到费尔诺中心来做研究了,要是随便找个其他地方的工作,还真不如去开餐厅呢。”
他这番话我头半段听着还满顺耳,后半段我听着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他自己呢。这人就连说一样的事情表扬别人都能弄出点不一样的来,还不好反驳。
“就冲薇薇做饭的本事,也有很多人追求吧。”马蒂娜一边说,一边还朝着文森佐的方向瞟了瞟,又像是使眼色。
“没有,没有啦,只靠做饭抓住男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打着哈哈,最怕别人夸我,一向不知道怎么回应。
不过,我说的这个倒是实话。只靠做饭就能把一个男人抓住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压根就怀疑有这种年代。我妈说,男人都是贪心的,他们强调做饭要好,不是说只要做饭好就行了,会做饭是美貌、品味、性情以及能力之外锦上添花的东西,所以不愿屈从男人的她就更讨厌做饭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留在意大利吗?你有没有在学意大利语啊?唉,我们意大利语是个小语种,但是是很优美的,几乎是为歌剧而诞生的……”我觉得文妈可以直接去接替我们的意大利语老师做宣传了。
我如实回答道:“未来的事情还一点计划都没有,但是现在在费尔诺感觉很好,至少这两年的任期会好好做。”马蒂娜似乎忧心的看了文森佐一眼,他当然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我继续说道:“我其实很想学意大利语,还报了大学里的课程。可是最近工作比较忙,已经有三次没去上课了,估计要荒废了。”
“哎呀,那怎么行啊。文森啊,你怎么给薇薇安排那么多工作,女孩子不能太累的,你把工作多交给其他的男孩子嘛。”马蒂娜真是贴心。
文森佐看了我一下说:“是不是真的很辛苦?”
我心想,还不是你每天拉着我去开这个会那个会,否则我怎么会没时间上课。不过话又不能这么说,工作是不能挑拣的,老板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还好了,是我自己还需要提高效率。”我一边说心里一边都在滴血了。
“以前我的同桌落了很多课,每次都要向我请教。现在我落了这么多课,再这样下去,估计会沦落到向他请教的地步了。”我实在想不出班里还有谁比范尼学得更差,就拿他举了个例子。
这次文森佐倒是反应很快:“同桌?那个荷兰人?干嘛要跟那个菜鸟请教?组里这么多人,随便找个不都可以吗?”
“对啊,对啊,你跟文森学就好了,他的意大利语很好的,小时候作文每次分都很高的。我看这样,你来帮他做饭,他教你意大利语,互帮互助,多好啊。”面对已然做幻想状的文妈,我和文森佐对看了一眼,都很无语。
吃得差不多了,我起身要去厨房,他问:“今天没有蛋糕吗?”
我想也没想就说:“你不是不吃甜食的吗?”然后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我才反应过来,他又是故意的!
起身去厨房是因为我虽然没烤蛋糕,但是我刚才把冰箱里的水果切好,加了点酸奶做了三份水果拼盘。心里想着,以后还要再学几个以水果为主的清爽型饭后甜点才好。
吃饱喝足,我刚想收拾碗筷,马蒂娜就迅速指挥文森佐全盘负责了洗碗收拾厨房等全面清洁工作,然后拉着我到客厅去坐着休息。
“薇薇啊,”马蒂娜有点语重心长的说,“一个人在这么远的国外生活学习,很辛苦吧,要照顾好自己。”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竟感动得有点想掉泪。她继续说:“你有困难,或者工作压力大、工作干不完的时候,你就跟文森说,他是你上级,要替你多担待。”
我点点头,觉得马蒂娜真好,心想文妈妈的未来儿媳妇应该很好做,不会有什么家庭矛盾。
“文森这孩子呢,从小就是外冷内热,你觉得他什么事都没所谓,其实他心里都有数的,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更不代表他不想,他只是有他的步调。”
我心中碎碎念,他是有他的步调,可他那步调我可掌握不好啊……
看向正在厨房里挽着袖子刷碗的文森佐,突然心里感叹,人要是有型啊,连刷碗都那么有型。
我以为晚上马蒂娜会留下来,但没想到她还是要赶回米兰去,我和文森佐把她送走以后,他又送我回家。他大概一早就想着等会还要开车送我回去,晚上吃饭都没有喝酒。
“我妈好像很喜欢你。”在车里,他突然说。
“我也很喜欢她,很新潮很开朗,又很善解人意,气质也真是一级棒。”我很衷心的说。
“你很会讨老人家开心嘛。”他朝我笑笑。
“那怎么叫讨,那叫自然真情流露。”我不满的纠正他。
两个人心情都不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市中心,车子朝上山的方向开去。快到山脚的时候,因为修路,汽车不能通行,我们只好停下来。我跟他说已经很近了,让他直接调头开回去就好,他却执意把车停好了,要走路送我到家门口。
我们并排往前走着,虽已是夏天,夜晚的费尔诺却很是清凉,山上的风吹下来,让身穿无袖夏装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冷吗?”他也注意到了,轻声问道。
我看看他也只穿一件衬衫,就又开始口无遮拦的发感慨:“是有点冷,不过也只能忍着啊。你看,你也就一件薄衫,也不可能脱了给我,然后自己打赤膊对吧?而且,就算你乐意,我也不乐意啊,太没形象了。”
听到我的话,连他都笑起来了。
我又接着说:“你说为什么小说里、电视里的男主人公都会没事还随身多带件衣服呢,也不嫌麻烦,专等着女主人公打喷嚏的时候就给披上了,然后造一段你来我往的佳话。反正我看过的都是这个桥段,也不知道你们意大利的电视是不是也这么演……”
一边说着,手臂就被拖住,然后转身跌进他的怀里。他抱住我,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说:“这是我们意大利的方式,披衣服什么的太土了。”
他的身体好温热,好像比我高好几度一样,不断的向我传递着热量。在他的怀抱和气息里,我听着自己一下比一下越来越强的心跳声。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也能听见他鼓动有力的心跳。这种温暖太蛊惑,让人无法抗拒,我忍不住张开双臂也环抱住他,而他像得到肯定一样更加用力的搂住我,然后低下头来,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说:“今天,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