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兵营今夜格外热闹,校场上有人推着酒车,到处送酒。今夜是惠王和谢落樱大喜的日子,犒劳诸位将士。整个军营沉浸在喜悦之中。校场一角,杨恕坐在马厩边,独自喝着闷酒。谢天顺托着酒坛悄悄来到了他身边,感谢他从华安寺带回来的那批金银珠宝,足够谢家大军两年的用度开销。谢天顺再为杨恕和自己满上酒,二人正要碰杯,杨恕忽然瞥见远处寒星一点,他一下子酒意全无,扑倒谢天顺。当的一声,一只透着寒光的毒镖击碎了谢天顺身前的酒坛!杨恕惊呼,军士纷纷聚拢过来。毒镖不断袭来。杨恕用兵器格挡,但是左支右绌。杨恕瞥见身边最近的灯架,运起掌风,一掌扑灭了灯架的灯火。刺客失去了灯光照明,看不清谢天顺具体的方位。杨恕眼见刺客高高跃上墙头想要逃跑,一跃追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刺客不时往后放出毒镖,杨恕也不断踢起砖瓦攻击刺客。忽然马千秋半路截杀而至,将刺客逼人近身战。刺客失神中了马千秋一掌,脚步错乱,被打下了房顶。杨恕追上,一剑砍伤刺客。刺客反击,杨恕一不小心,踏进了一处破烂房顶,陷了进去。等杨恕落到房里,再跳上房顶,只隐约见那刺客潜入一处宅院,消失了。杨恕盯着这处宅院,眉头皱了起来,对马千秋说:“这正是张简正的宅院。”
张简正此时正在书房读书,受伤的刺客撞门而人,摘下面具,却是竹野的忍者小池。小池强忍疼痛,关上房门:“杨恕在追杀我,你是竹野君的人,我就是奉竹野君的命令刺杀谢天顺,但没有成功……且让我暂避一阵,之后我会想办法离开。”
张简正看着外面,远远已传来人声,判断宅邸被包围,小池已无路可逃,除非死了。小池也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勉强走到张简正的后花园,找到一口巨大的鱼缸。小池解开衣衫,翻身跃入水缸,掏出一包白色药粉,撤在水缸里,水中开始冒起水泡,小池咬舌自尽,跌入缸中。张简正站在黑影里看着水缸上方冒起的烟雾,感觉真是恐怖。
张简正回到书房没多久,管家便引着杨恕进屋,听说有刺客行刺未遂,潜入府上,张简正一副担忧表情:“管家,速速领杨大人的手下四处查看,不要遗漏!唉,这些倭寇真是丧心病狂啊,三番五次地刺杀!”杨恕微微一愣,抱拳拱手,出门去了。
杨恕和马千秋分别搜查,一无所获,两人在后院里碰头。马千秋摇头:“我和那刺客交手,他的招式有忍术的痕迹,肯定是倭寇派来的忍者。三弟,你看这水渍……”在月光照应下,马千秋忽然注意到地面上的水渍,他捡过一根竹竿,慢慢伸进水缸,收回竹竿,却发现竹竿上面挂着几缕黑色的东西。二人凑近细看,是头发!杨恕马上向谢天顺汇报:“刚才我和二哥追踪刺客,那刺客被我们逼得慌不择路,最后却是在张简正府上失去了踪迹。我们怀疑,刺客很可能与张简正有什么关联。大哥,最近市井坊间有个传言,张先生有倭寇血统……”坐在一旁的正与谢天顺饮茶的朱辰钧蹙眉道:“空穴来风!传闻还说我岳父是天香教教主,可信不可信?张先生跟随先父多年,他若是与倭寇勾结,要窃取我方的大小军情,岂不是易如反掌,怎么倭寇还会让大明的军队打了个满地找牙?三弟就不要胡乱猜疑了,岳父,小婿告辞了。”朱辰钧拂袖而去。
朱辰钧折回惠王府,却见张简正已经端坐在客座上。朱辰钧看了张简正一眼,走人书房。张简正上前对朱辰钧深深一揖:“我是倭寇的奸细!王爷有所不知,二十多年前,我便是东瀛植入洪州的一枚棋子。今日在下既然向王爷表白身份,自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我敢说,王爷不会杀我。因为您还想当皇帝!我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王爷您是怎么样的人,我是一清二楚。您自己一直以来是怎么想怎么做的,您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敢大胆提出辅佐王爷称帝的计划!”
张简正说中朱辰钧心事,他瞪了张简正一眼,皱起眉头。张简正继续说:“王爷,之前在下已经将辅佐您问鼎天下的谋略和盘托出,眼下您刚与谢家联姻,这虽然是一招自保的好棋,但现在看来,那谢天顺是个愚忠不化的老顽固,将来依靠翁婿关系图谋兵权,很可能只是咱们的如意算盘而已。我有一言,请王爷静听。东瀛经历百年战乱,如今终于一统,正是如日中天。东瀛武士战力只在明军之上,又兼具海上贸易的优势,如果王爷您有朝一日逐鹿中原,试问,是忠心不二的谢天顺会支持您,还是东瀛的大军会支持您?倭人近年滋扰东南,无非是因为明朝海禁,贸易不盛,如果王爷成功起事,哪怕偏安一隅,也足以满足双方贸易需求。贸易之事一本万利,完全可以提供角逐天下的资金支持。”
朱辰钧听张简正说得天花乱坠,却反倒冷静下来:“说得好听,倭人许诺既借我军队、又支持海上贸易,好处全给本王一个人占了?这向来不是你们倭人的风格啊!日后只怕还有诸多限制要加于我身吧,我恐怕还得当了倭人的傀儡。……好了,你也不用解释什么了,借助倭人之力这事实在是关系重大,须容我从长计议。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不管你做什么,都必须万分谨慎,否则一旦露出什么马脚,连累到本王,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张简正点点头,转身出门。朱辰钧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只剩自己和自己的影子,有些心烦意乱。
海边八幡船上,竹野英雄收张简正来信,里面还夹着一个令牌:小池任务失败,已经自裁谢罪。朱辰钧犹豫不决,须尽快除掉谢天顺,以坚定其与我方合作之决心。三日后,谢天顺将往马尾视察水军操练,随行亲兵较平日多了两倍,不过这反而是个好机会。这块令牌即是通行凭证。须再派得力刺客,混入军中,力求一举成功。
竹野手里把玩着令牌,回身打开身后的舱门,房间里一名“男子”正在镜前化装。“男子”回过头,半张脸还是女人的容貌,另外半张却俨然已是一个粗鄙的汉子。竹野英雄严肃地说:“李印月,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珍惜啊!”
洪州军营,校场点兵,数百亲兵在短时间内集结完毕,谢天顺非常满意。杨恕赶到身边,劝说倭寇正处心积虑行刺谢天顺,这时离开洪州城,太危险了。谢天顺感到肩负重任,反而把性命置之度外了,一挥缰绳,策马出营。杨恕也只得翻身上马,紧紧追上。
秋高气爽,隔岸花开。池塘边,朱辰钧正看似悠闲地垂钓,一名随从领着马千秋穿过花园走过来,随从退下,二人并肩而坐,马千秋说:“说实话,皇上派我到洪州来监视你这件事,让我彻底厌倦了朝堂里的复杂争斗,所以我才选择了急流勇退。不过人生总是在得失之间,来到洪州却和生父相见了。我如今无官一身轻,就想跟着谢将军保国杀敌,哪怕有一天战死疆场也不枉此生。”
朱辰钧感叹:“说得好。你一身的好本领,不管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哪里不是建功立业之所?愚兄也是心怀抱负之人,唯愿日后成就一番大业。有朝一日,待愚兄能施展拳脚,还得你这样的好兄弟鼎力相助啊!”二人对视,马千秋点点头。这时鱼浮忽然动了动,朱辰钧提竿,一条泛着白光的大鱼扑腾出水……
谢天顺一行人行进在官道上,杨恕和谢天顺并辔而行,众多亲兵列队随行,扮成男装的李印月穿着亲兵军服混在队伍中,正伺机下手。李印月本已将匕首攥在手心,这时忽然王参将冲着她这一队挥手下令。李印月一愣,前后几个士兵都已往前跑去,她只得慌忙跟上。杨恕下意识地望向这队亲兵,不经意间和盯着谢天顺的李印月目光相接,二人同时一凛。李印月赶紧扭过头跟上王参将。杨恕一时恍惚,心生疑惑:奇怪,这目光眼神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马尾城水军校场内,水兵将士纷纷跑步列队集结,一时尘土飞扬。王参将在校场口看着,李印月趁乱溜走。远处,“谢天顺”带着众亲兵正向校场行来,在身后不远,李印月正躲在马槽之后死死盯着“谢天顺”的背影。水军将领和王参将一同迎出校场,忽然一个人影一跃而出,手里的剑直刺“谢天顺”。众人大惊,反应不及,李印月的剑已刺中“谢天顺”的背脊。但是令她意外的是,那剑竟没有刺入。与此同时,“谢天顺”已转身抽剑,李印月惊讶地看见眼前身披将军盔甲的乃是杨恕!李印月当机立断,立即转身打伤一名军士,夺了战马飞奔逃走。杨恕率兵紧迫不舍,李印月回身甩出手里炮,消失在烟雾之中。杨恕传令,立即将马尾城封住,搜捕刺客!
已黄昏时分,众多士兵涌上马尾小城街道,仍挨家挨户搜查刺客。李印月此时已换回女子装扮,混在路人中,向城门方向走去。城门紧闭,李印月掏出腰牌走向守卫。守卫接过令牌,犹豫,李印月呵斥:“不认识这令牌吗?快开城门,误了事拿你问罪!”守卫被吓住,挥了挥手,城门被打开一条缝,李印月快步离去。
杨恕如实向谢天顺汇报:“整座马尾小城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没有刺客的下落。据守城的士兵说,曾有一个手持令牌的女子,谎称受谢将军指派出城。她应该就是刺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刺客就是李印月,她用了易容术。倭寇不知用什么办法搞到令牌,让她混进了亲兵当中。”杨恕从腰间摸出自己的令牌,“这种可以在洪州四城七县的官署和军营通行的令牌,总共也就几十块。令牌正面都是一样的,但是反面的角落里会标刻具体的所属机构。我想应该以此为线索追查下去,想办法找回这块令牌。李印月肯定已经回到倭寇那里复命去了。”谢天顺听后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深夜的海边,漆黑一片,远远泊着几条八幡船。不远处,两个人影躲在黑暗之中。一个倭寇探子走来走去。马千秋忽然出手从身后扼住探子脖颈,很快探子便悄无声息地倒下。董西猫身往营帐方向靠近,而马千秋留在原地望风。董西来到最大的一顶帐篷外,掏出匕首小心地割开一条缝,往里探看。主帐内,一个手下正跪在竹野英雄面前,竹野面带怒容。他身边的矮桌上赫然摆着那枚令牌!这时那边排头的营帐忽然起火,董西赶紧闪人黑暗中。竹野闻言大惊,忙和手下出帐探看。董西抓紧时机,潜入主帐之中,取了那面令牌塞入怀中,然后立即离开。火势不大,很快被扑灭,竹野觉得不对,想了想,立即回身进帐,四下一看,他才发现桌上的令牌不见了,立即派人去惠王府通报。
杨恕从董西手里接过令牌后一看,只见令牌背面赫然刻着“惠王府”三字,他吓了一跳,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当即他赶回洪州,要去惠王府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