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热气蒸腾,肉香弥漫。一口金黄色的三升瓷锅架在石砌的小灶上,灶内竹碳火红,瓷锅内肉汤咕嘟咕噜地冒着小气泡,带动着小肉粒上下翻滚,褐红色的浓汤搭配上几根翠绿的野菜,光看着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葛玉郎手拿一支小竹勺不时地伸进锅底搅动几下,带上来点肉汤放嘴里尝一下,顺便让不停拉自己衣角的小丫头也品鉴一下,多么温馨的下午茶时间啊,如果没有旁边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头,这一切该多么美好啊。
文长老又一次熟练地抹去了自己嘴角的口水,眼睛紧紧地盯着锅里的肉汤,嘴里却说着别的事儿,“阿郎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儿可做的有点不地道啊,狗耳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聪明伶俐,勤劳勇敢,那在我们部落里绝对是数得上号的好孩子。可是才跟了你几天时间就变成了那么个神神叨叨的样子,一直围着那个小土窑转悠,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像个疯子似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别说葛玉郎了,就连小丫头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家伙在葛玉郎家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嘴就没停过,翻来复去地说着刚才那些话,虽然词语结构发生了些变化,但是那意思都一样。
话说葛玉郎带着“锅碗”离开后,王狗耳那小子的好奇心被葛玉郎压制了几天后,终于来了个大爆发,着了魔似地围绕着小土窑转悠着,还不时地拿起一块碎瓷片研究,嘴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其实只不过是对葛玉郎烧出的瓷器入迷了而矣,离“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部落里手眼通天的文长老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于是就有了“文长老约谈救世主”的一幕。
眼看肉汤已经煮好了,而文长老还有进一步罗嗦下去的意思,葛玉郎只好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明天让狗耳跟着我再做几个锅碗,行了吧,很简单的,保准他一学就会,不过以后这种事可就要交给他了,我可就不管了啊。”
咳,文长老老脸有点发红,难得正经地问道:“这种仙家秘术,教给狗耳那小子没问题吧。”
葛玉郎努力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假装正经地反问道:“要不还是算了?”
文长老顿时就急了,“这怎么行,狗耳那孩子还那么年轻,要是就这么疯了可怎么办啊,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说着说着眼泪就刷刷地往下掉。
葛玉郎这回可真服了,自己的演技还没法和实力派老戏骨演对手戏,“好吧好吧,教就教吧,多找几个人来学也没关系,多做些,最好让每家每户都能用上这种锅碗。”
文长老老怀大慰,“好好好,阿郎真是大胸怀,我替部落的子民们谢谢你!”
肉汤已经彻底煮好了,文长老却丝毫没有要走人的意思,作为主人葛玉郎只好客气道:“已到午时,要不长老在这里用点饭?”
文长老明显楞了一下,奇怪地看了葛玉郎一眼,那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那还用问,老夫跟你磨蹭这么长时间当然是为了在此用饭了,好了吗?快,先给老夫盛一碗尝尝,等了这么半天老夫的口水都是快流干了。”
葛玉郎郁闷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此西去,丫的老货不按套路出牌啊,连客气都不懂,尼玛还要不要点脸了,吃死你算了。
下一刻石屋里没了说话声,老青少三人一人抱着一碗肉汤专心致致地吃着,一边往碗里吹气一边小口块喝着。浓汤香醇,肉粒酥烂入口即化,野菜青翠爽口,组合起来竟成了难得的美味,让人欲罢不能。
锅里的汤很快就见底了,老不要脸的文长老想要诱骗小丫头手里的最后一碗肉汤,被小丫头严辞拒绝后,竟然恼羞成怒,硬是不讲理地从葛玉郎手里抢走了那口五升的大锅和四个小碗,据说是要自己学着煮肉汤喝。
第二天,葛玉郎出门做早课的时候,就说听部落里的八卦党们风传昨天晚上首领和文长老打起来了。
据说是文长老得了一口神奇的“锅”,能煮出无比美味的肉汤。昨天晚上文长老罕见地要请首领和武长老吃饭,一顿饭吃得倒是十分和谐,可是吃完之后首领想借文长老的锅“研究研究”,文长老却说什么也不借,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幸亏武长老拦着,不然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最后,那口锅被武长老没收了,说是要藏起来谁也不让用,免得再因它而发生争执,影响部落的团结。
葛玉郎笑得肚子都抽筋了,按照他的推理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文长老从自己这里抢了锅碗之后,回家煮肉汤吃,也许是出于想显摆一下的目的,于是就请了首领和武长老一起来自家吃饭,吃饭的过程中当然少不了要显示一下自己的优越感,结果却引起了首领的不满,心说我作为部落的一把手都没有的东西,你一个二把手长老却先有了,还在我面前显摆,这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于是就想来一招“刘备借荆州”,文长老当然不肯,于是就有了争执。按理说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打起来啊,可是别忘了当时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武长老,从最后的结果,武长老拿走了瓷锅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这一点来看,十有八九是武长老从中扇风点火挑拔事非,激得首领和文长老动起手来,最后再以大义的名份——部落团结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顺利地将那口锅据为己有。
葛玉郎从阴谋论的角度推理了整件事的始末,最后得出个结论:腹黑之人最可怕啊!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武长老才是部落里最厉害的人。
当然,事情也可能只是首领和长老闹着玩的,当不得真。不管那口锅最后到了谁的手里,和自己都是没关系了。反正自己还有一口锅用,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结果自己做完晨练,回到石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天生就是个劳碌命,想不操心都不行啊。早起煮上准备当早餐的肉汤居然只剩下了一小碗的量,大半锅的肉汤居然不翼而飞了。顿时就怒了,这尼玛都偷到老子头上来了,太嚣张了。
可是当他仔细勘察了作案现场之后,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从嫌疑人在案犯现场留下的四种大小不一的脚印上推断,除了王蜂他们四个小兔崽子,别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哎,算了,就当是当初推他们入“火坑”的补偿吧,说实话看到他们每天累的跟死狗一样,葛玉郎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小愧疚,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小愧疚,现在他倒是觉得年轻人吗,就应该多锻炼锻炼,老话说得好啊,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话说是不是该跟武长老再说一声,加大一下训练的力度啊?
安慰了一下泪眼朦胧的小丫头,将剩下的那点肉汤盛到碗里让她先吃着,自己则向文长老家走去,看看能不能再弄点肉食。
文长老的住处倒是不远,和葛玉郎的住处只隔着五十多米,文长老的妻子过世十几年了,儿子儿媳带着孙子住在不远处的另一间石屋,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进屋见到文长老的时候,葛玉郎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头发乱得像鸟窝,两只熊猫眼只能从一条眯着的小缝中看人,半边脸肿得像个大馒头。前两天听说部落人打架专打身上露肉的地方,不打有衣服的地方,因为衣服难得,破了可惜,肉打几下过几天自动就恢复了,没什么损失。当时葛玉郎是当笑话听的,现在看到文长老这种情况,才相信原来真有这样的事,尼玛可不就是头脸上露肉的地方多吗,目标还那么明显,不打那打哪?
“哎哟,文长老,您这是怎么了?”葛玉郎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
文长老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葛玉郎会在这时候来,“咳,嗯,昨天走夜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阿郎可是稀客啊,有什么事吗?”
葛玉郎嘴角抽了抽,“行了,别装了,整个部落的人都知道你昨晚为了一口锅跟首领打了一架,还摔了一跤?谁信啊!”
文长老一听这话顿时就急眼了,猛地就睁大了双眼,结果扯到了伤处,“哎哟,这是谁造的谣,太不像话了,我怎么可能和首领打架?”
在葛玉郎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心虚的文长老也不再争辨,而是转移了话题,“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只要是不太过份的事,一切好商量。”
葛玉郎点点头,目光有些游移,“我猜着您肯定还没有吃早饭吧,所以来叫您去我哪一块吃点,对,就是这样。”
文长老反倒是有些狐疑,“这么好心?”
葛玉郎立即义正严辞地表态,“您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对您有过坏心?”
文长老也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讪笑道:“你看我这张老嘴,昨天让首领那王八旦给打坏了,竟说胡话,那咱们走吧。”
走了两步却发现葛玉郎没动,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走啊,楞着干什么?”
葛玉郎搓了搓手,表情有些尴尬,这让文长老有了一种不祥预感,接下来果然就听他说:“那个,长老啊,我那儿的食物都吃完了,您看是不是先从您这儿拿点对付一下,以后我再还你。”
“什么?”文长老的声音立即拉高了八拍,“这才几天你就吃完了?”
葛玉郎小声嘀咕,“本来就没多少嘛。”
文长老瞪大了那双熊猫眼显然是怒了,“你……,好吧,跟我来吧。”
葛玉郎有些疑惑,这就同意了?不应该啊。
粮仓里,文长老指着库存的十只狗尸,语气有些低沉,“一百多只狗,再加上一条巨鳄,本来够三个月食用的,可是自从战士们开始训练后,实行了一日三餐制,那消耗就跟流水一样快,这十只狗能撑两天就不错了。可是骨器和皮甲还没有做好,战士们的训练也不到位,两天后只能先停下训练,出去狩猎了,伤亡恐怕再所难免啊。”
葛玉郎的态度很坚决,“训练不能停下,绝不能半途而废,食物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匆匆离去的他没有看到文长老熊猫眼中流露出来的奸计得逞的笑意,年轻人到底还是太天真了。